第三章 我殺人了
路曾華從法醫室走出來,還是有點懵,但最終在他微信,短信,電話的強行轟炸下,老金隻能說讓他去痕檢那邊碰碰運氣。
痕檢科辦公室裏,程呈正使喚著新招來的小同誌拚證物,好不容易熬成了老資曆,正準備喝著茶水享受一下加班時光,突然辦公室的門被人猛地撞開,嚇得程呈一個激靈,被茶杯裏的熱水灑了一身。
“呈兒,咋樣?有啥新發現沒有?”
來的人正是路曾華,程呈自認倒黴的放下水杯,隨手抽出張紙巾擦了擦灑在工作服上的茶水,回頭對新來的小同誌問道:“小劉,拚圖拚好沒。”
小劉用鑷子將最後一塊瓷片粘上去,“師傅,已經成了。”說完小心翼翼的捧到程呈麵前。
程呈倒是沒接,直接推給路曾華。“老金跟我說了,這個應該就是凶器,我們又在垃圾桶裏翻到一個黑色垃圾袋,裏麵裝著剩下的瓷瓶碎片。後來又對垃圾桶做了紫外線檢查,沒有什麽發現,現場的大雪掩埋了大量的痕跡,這次我們可能幫不到你什麽了。”說完在椅子上一癱,示意小劉再加點茶水。
這個瓷瓶雖然大部分被拚上,但瓶身依舊有不少缺失,小劉給程呈倒完水就過來繼續解釋:“這個瓷瓶胎體很薄,貼畫也很隨意,是很廉價的裝飾品,居民應該不會購買,倒是一些酒店或旅館的會買來做裝飾。”
路曾華看了一眼這小劉,他看起來二十多歲,臉上還帶些胡茬,與程呈在一起倒顯得程呈稚嫩一些。程呈雖然三十出頭,算起來比路曾華還要大一歲,但是卻天生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卻與剛畢業的大學生差不多。當初因為這張臉沒少被路曾華戲弄,天天小呈兒小呈兒的叫。
“小劉是吧,挺不錯,小呈兒,你這徒弟哪兒找的?”路曾華把手搭在小劉肩膀上,小劉有些不得勁兒,作勢要離開路曾華這個“熱情的懷抱”,卻被路曾華又用手鉤了回來。
程呈眼皮一跳,極力控製住自己的握住茶杯的手,防止自己把這新買的普洱潑在這畜生臉上。“小劉,你先回去吧,有事再叫你。”程呈的語氣陰陽怪氣的,拿著水杯的那隻手甚至出現了青筋。
小劉看程呈的表情有些不對,連忙換下工作服帶上工作簿,跟兩人打過招呼,趕緊離開這個氣氛詭異的辦公室。
“路曾華,有事直說!”程呈也換下工作服,本來程呈就長得很稚嫩,一換上私服就更顯得像個剛畢業的學生,說話都沒什麽威懾力。
用警局辦公室女警的話說,程呈生氣就跟小孩子生氣沒區別。
路曾華笑嘻嘻的坐在座子上,“小呈兒有個事兒.……”
“憋回去!”程呈一敲桌子看來是真的有些生氣。“路曾華,我說多少遍了,我也算是個老人了!以後能不能在新人麵前給點兒麵子。”
“好好好。程哥,我錯了”。路曾華識相的低著頭認錯,把桌子上的茶杯送到程呈手裏,“呈兒,有個事真得你辦。”路曾華把程呈按回椅子上,難得客客氣氣的說道。
程呈本來根本就不想理他,但看到路曾華這認真的表情,覺得可能是案子有什麽進展。“怎麽回事?”沒好氣的問了一句。
路曾華拿起旁邊的瓷瓶,仔細打量著。“就像小劉說的,這個瓷瓶應該是酒店或是旅館的裝飾物,所以找這個旅店的任務……”還未等路曾華說完就聽啪的一聲。
程呈又是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路曾華,你看看我門口的幾個字是啥?痕檢啊!你說我們局我們痕檢不但要出現場,還要做物證鑒定,喊了快十年人手不夠,終於派個新人過來,你突然跟我說現在還得去找案發現場?咱們局是人少點,但也不能就可著我們痕檢科加班加點吧!”
路曾華拍了拍程呈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誒呀,呈兒啊,組織知道你們很辛苦,但是沒辦法,誰讓我剛來局裏,就得罪了技術部其他人,也就跟你關係好,你也知道技術部裏的女同誌太剽悍了,無論我幹啥都要證件,你就不一樣了,你多招女同誌喜歡。”
聽到這話兒,程呈的眉頭又皺起來幾乎是怒吼道:“再見!!”說完就走出工作室。
“呈哥,great 什麽with什麽,總而言之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路曾華不放棄的衝門外喊道。幾乎剛喊完,程呈居然去而複返,路曾華立馬笑著迎上去沒等他說話隻聽程呈說道“with great power ces great responsibility.少吃垃圾食品,多看點書吧。”說完越過他拿去剛剛落下的水杯離開了。
出了痕檢科程呈越想越氣,憑啥他又做痕跡檢查又做物證鑒定,平時還得出現場。自己的同學哪個不是坐在辦公室裏,等著物證送過來,他倒好,不但得自己去找,居然還要負責跟局裏的女同誌搞好關係。他上輩子造了什麽孽,這輩子跟路曾華做兄弟,快十年了從沒有福同享,天天有難同當。在警局熬了這麽多年,也算個老資曆,可是卻混得一點威懾力也沒有。他正胡亂想著沒注意拐角處突然出現的人,差點就撞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也是才發現程呈,低頭把剛剛慌張掉在地上的資料撿了起來。
程呈回過神,眼前的男孩看起來年紀不大,長得也算秀氣。忙道:“沒事,沒事,是我走路沒注意。”
“實在不好意思,我叫張銘,準備給路隊送個報告有點著急了,你是在哪兒實習的?以後大家探討下經驗。”張銘覺得程呈看著不大,就天真的認為,他應該也是應屆的畢業生,直接問道。
程呈眉頭又是不自覺的一跳,握緊茶杯道:“張銘小同誌,剛進局裏我教你一條實習生必修準則,不要亂說話。”
張銘愣在原地,看著程呈氣衝衝的捏著茶杯出了警局。
當張銘處理完所有事兒,下班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陰了下來,雪還是下個不停。張銘裹緊自己的衣服,回想著今天路隊的話,又想到走廊裏那個年輕人的話,突然想到白天路隊說,讓他找時間去那個小巷做個尋訪,便打算今天自己晚上過去看看,隨即叫了車向小巷開去。
警局辦公室裏,路曾華翻看研究著張銘給他帶來的材料,就在此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路曾華一看是警局內線電話。
“喂?我是路曾華。”
“路隊,接到報警說有42歲男性失蹤。”
路曾華放下資料道:“好,知道了,讓人來認領屍體吧。”他頓了頓又道:“記得語氣委婉點。”放下電話的時候,路曾華仿佛鬆了一口氣,當警察碰到屍體絕不是稀罕事,但是讓他們最痛苦的就是帶著家屬來認領屍體。
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來認領屍體的人,每一個的微弱表情,有的痛苦,有的平靜,有的是徹底崩潰。從最開始的期望警察錯認了,到後來的絕望,再到最後的被迫接受,這一切都在他們的麵前重複上演,無休無盡。
大雪伴隨著寒風不停地拍打著車窗,似乎在申訴,又似乎在反抗,但都被那一層薄薄的車玻璃狠狠地隔絕在外。車停在了小巷外的車站牌下。燈光昏暗,旁邊長椅孤零零的處在那裏被風吹得吱吱作響。張銘下了車,可能是燈光的緣故,他隻覺得更冷了一些。
他靠著記憶進入小巷,走到白天發現屍體的地方,小巷裏沒有路燈,兩邊的居民樓看起來也大多都是閑置的,隻有幾家開著燈,張銘僅僅靠著手電的那一束微弱光芒,來到那兩個垃圾桶前。
赫然發現那兩個垃圾桶邊竟然站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肥大的黑色羽絨服,身上落了一層雪,那人聽到張銘的腳步聲兒,緩緩的轉過頭來,頭上的帽子幾乎擋住了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張銘身上的工作牌,嘴巴仿佛是被凍僵了一樣,緩緩地開口。
“你把我帶走吧,我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