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沉睡
陵越坐在床上,懷裏的屠蘇蜷縮著,顫抖著。陵越指間抵著屠蘇的眉心緩緩注入真氣。
“師兄,別走,我怕。”聽見懷裏屠蘇小聲的嗚咽著,陵越一震,他的師弟從未說過怕這個字,即使小時候全族被滅,即使明明怕黑卻固執別扭的等著自己去發現,即使,灰飛煙滅,屠蘇都沒有說過怕。
“別怕,師兄在這兒。”收回放於眉心的指間,下巴輕輕抵住懷裏人的發旋。
“別怕,師兄不走。”雙手緊緊的箍住懷裏人。
“別怕,師兄愛屠蘇。隻是,屠蘇可不可以記起屠蘇一點點呢。”陵越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眼淚順著兩頰往下淌,滴在屠蘇的頭發裏,消失不見。
明旭已死,如果屠蘇不說,陵越將永遠不知道那日屠蘇在環境裏看見了什麽。
可惡。
自那日屠蘇昏迷後就再也沒有醒過來,陵越每日都在屠蘇床邊與他說話,試圖喚醒屠蘇的意識,可一切徒勞。
年關將近,江南繁華,街上火紅一片,叫賣聲不絕於耳,一切都那麽喜慶,每個人都期待著新年的到來。
陵越不吃不喝的坐在屠蘇床邊三天,外麵的繁華與他無關,他隻要屠蘇能醒過來。
屋裏冷冷清清,絲毫沒有過節的氣氛,前些天和屠蘇出門買的年貨還堆在角落裏,連封條都沒有拆開。
陵越就那麽溫柔的看著屠蘇,“屠蘇別怕,一會兒師兄會進到屠蘇的夢境裏看看當日到底發生了些什麽,師兄不是想窺探屠蘇的記憶,師兄隻是想保護屠蘇,若是有人欺負了屠蘇,師兄定然讓他知道這麽做的下場。”
陵越逼出元神進到屠蘇那日的幻境裏,他這幾天都在準備這個術勢,每日坐在屠蘇床前為他輸入靈氣為的就是自己能更容易進入屠蘇的腦海裏。
陵越眼前一花就看到麵前一扇一扇的門,每一扇門都纏滿了鎖鏈,鏽跡斑斑,這是,屠蘇不願意想起來的事情?
陵越一扇門接著一扇門的查看,都被鎖上了,陵越試了試能不能強行把鎖鏈劈下來,他不信,屠蘇將所有的記憶鎖的那麽牢固。
突然耳邊傳來小孩子的笑聲,陵越聞聲尋到一扇精致的木門,門上依舊有鎖鏈,隻是鬆鬆垮垮,沒費什麽力就撥弄下來了,陵越定了定心神,推開那道傳來歡聲笑語的門。
“哈哈哈,師兄好笨,哈哈哈。”幼時的屠蘇團了個雪團趁著陵越不備塞進他的衣領裏,看著陵越被雪驚了一下的表情,屠蘇圓鼓鼓的臉上明晃晃的出現了一個小酒窩。
漸漸地,屠蘇不笑了,因為他看見師兄正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師兄他生氣了?一定是,師兄從來沒被別人捉弄過,今天是自己過分了。怎麽樣能逃避懲罰呢?
屠蘇眼珠子一轉,衝著陵越張開雙臂,軟軟糯糯的喊了聲,“師兄,抱。”陵越的表情柔和了,無論犯什麽錯都來這一招,程咬金殺敵還有三招呢,他的小師弟就會這一招,可這一招就管用,屢試不爽。
陵越無奈,將屠蘇抱在懷裏,又把那雙冰涼的小手揣進懷裏捂著。“你呀。”
陵越又是眼前一花,再晃過神來已經是在門外了,幼時的記憶雖然讓他溫暖了起來,一想到屠蘇現在昏睡不醒,他的心又倏地涼了半截。
這麽多門裏,有一個是明旭給屠蘇的幻境,自己一定要找到它。
門太多了,要找到那扇門談何容易,有沒有什麽方法?陵越的眉頭比以往皺的更深。
那段不好的記憶一定被封印在一個很破舊的門裏。
陵越走向深處,果不其然,屠蘇記憶的深處有一扇很破舊的門,鎖鏈纏滿了木門,陵越試了試,弄不斷,捏了法訣,還是弄不斷。
怎麽辦。
陵越將頭輕輕抵在門上,“屠蘇,讓師兄看看好不好,別怕,師兄看過了就知道怎麽做了,屠蘇。”
他靠在門上喃喃自語,心裏一陣酸楚,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屠蘇。
陵越有些氣餒的起身,準備回去再想辦法,就在他轉身的一刹那,他聽見吱呀一聲,那是古老而破舊的木門發出的聲音,門軸長時間不用發出刺耳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而在陵越聽來,猶如天籟。
他看見那扇門正向他慢慢敞開,裏麵漆黑一片,連空氣都是那麽渾濁。他走進去發現,這門裏是屠蘇失蹤的那條密道。
黑暗中響起那日如同鬼魅的聲音。
“是不是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是不是感受到了什麽叫無能為力,是不是特別,恨。”
“是不是覺得他們兩個才是最般配的,是不是覺得方蘭生那愛笑愛鬧的性格才最適合陵越,是不是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一直拖累師兄,是不是覺得自己,不,配,呆在陵越身邊?”
陵越皺眉,這聲音在給屠蘇洗腦,讓屠蘇看到他“認為”的事實,從而讓人沉睡。
他看到了屠蘇看到的幻境,聽到了屠蘇昏迷前的自責,以及昏迷時那聲音對屠蘇的詛咒。
“我就要你永遠忘記你的幸福,永遠沉浸在這噩夢之中,大家一起,萬劫不複吧。你永遠也別想記起陵越是誰,我要你一次次的遺忘,直到陵越遺棄你,丟掉你。”
世上就是有這麽一種人,他過不好,別人也休想過好,妒火中燒,嫉妒別人的幸福,甚至去破壞別人的幸福。這種病態的心裏真是讓人,恨之入骨。
陵越離開屠蘇的記憶,重新入殼,他生氣了,敢這麽對自己捧在手心裏的人,實在是,該死。
知道了原因,陵越依舊沒辦法喚醒屠蘇,床上的人一天天的消瘦著,床邊的人一天天憔悴著。
白燁來串門的時候就看到陵越麵容憔悴的靠在床邊淺眠,床上的屠蘇麵上唇上皆無血色,雙頰凹陷,瘦的有些可憐。
陵越感受到白燁的氣息,睜開眼看了看白燁,又繼續盯著床上的屠蘇。白燁扶額,上前扯過陵越,“你有多少天沒梳洗了,你就這麽一天天盯著他看,他就能醒嗎?要是能,他他娘的早醒了。有問題就想解決的辦法,你何時這麽消沉過。”白燁有些氣急敗壞,陵越和屠蘇也算是他和瑤歌的救命恩人,平日裏見他二人意氣風發的樣子慣了,如今一個沉睡不醒,一個意誌消沉,他實在看不下去。
“我就去南邊打聽消息的幾天功夫,你就把自己造成這個德行。”白燁見他一句話也不說,自顧自的說下去,“得了得了,看你這癡情的樣子,我這幾天去南邊打聽到逍遙老人在那兒隱居,你帶著屠蘇去找他,說不定有救。”
逍遙老人,陵越聽見這四個字眼前亮了一下,怎麽沒想到這個前輩,逍遙老人自幼修習各種奇門遁甲,岐黃占卜之術更是無人能及,年少成名,年輕時自稱逍遙子,上了年紀便改成了逍遙老人。自己這兩日心中焦急,到是把這個活神仙給忘了。
“逍遙老人他在哪裏?”陵越的眼睛頓時大放異彩,逍遙老人性情古怪刁鑽,不過要試一試才知道,萬一逍遙老人大發慈悲就救了屠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