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神教的試探 三
姒氏府邸風格和東方氏類似,前方兩邊立有鎮宅石獸。大門坐落與宅院中軸,起架蓋瓦,房梁暴露在外。門扉立於兩根中柱之間,中檻上配著四顆門簪,刻有“吉祥如意”的字樣。
姒氏家仆聽說子爵大人到訪,不敢有絲毫怠慢。他們將景華請到門房稍歇,派人火速進屋報訊。
園中亭台樓閣、疊山池水,在“納蘭世界”並不常見。景華一邊打量,一邊回憶姒氏與哥特家族的爭端。說起來姒氏也算倒黴,莫名其妙地攤上一個“騙局”。
帝都附近有個破敗男爵,名叫格林.派羅斯。他家道中落,僅靠收點地租混日子。格林祖上風光時,整個集鎮的土地、商鋪都歸其家族所有。後來子孫不肖,越賣越少,大概還剩三分之一留在手上。
帝都附近的集鎮寸土寸金,三分之一也算一筆巨財。如果本分生活,足夠一大家子吃喝無憂。格林男爵整日無所事事,沾染賭博的惡習,結果輸光了家中餘財,還欠下一屁股爛賬。
債主要以低價折讓土地,格林自然不肯。他偷偷跑到姒氏府邸,把名下財產賣給了姒伯康,然後拿到了一筆巨款。
對姒氏而言,土地、商鋪都是值錢的良產,多置辦一些無疑很劃算。格林男爵錢財到手,轉眼便沒了蹤影。姒氏對此並不在意,地契、文書全部拿到、一應俱全,所差的不過是在帝都走個程序而已。
矛盾由此爆發。格林的債主是帝都子爵尼米茲.哥特,尼米茲手裏有格林的親筆借據。債主人間蒸發,哥特家族就要以地抵債。但土地已轉到姒氏名下,文書如今還在宮相府邸壓著。
尼米茲長女是亨利十三世的妃子,在黛芬妮進宮前還頗為受寵。如今雖然失去皇帝歡心,但身份在那兒擺著。哥特家族不依不饒,可事情在法律上又站不住腳,所以處理起來有些棘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尼米茲故意設套,讓格林男爵迅速欠下巨債。為了達到目的,哥特家族甚至隻留下借據,沒要求抵押。這麽一來,格林賣地給姒氏合理合法,隻不過他拿錢後跑了,沒有把債還給尼米茲而已。
哥特家族曆史悠久,血親旁支很多,分布在帝國各處。尼米茲仗著“皇親”身份,做事不太講理。而姒氏子弟多在帝國各部任職,處理政務、運轉財稅,影響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雙方各不相讓,矛盾便陷入僵局。
“子爵閣下光臨寒舍,姒某有失遠迎……”
思索間說話聲傳來,隻見一個矮胖老者轉出回廊,快步走向正門。他兩眼細小有神,臉上肥肉堆壘,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
“.……在下姒伯康,東方先生快請進屋……”
“來得魯莽,姒先生多擔待……”
“哎呀,東方先生太客氣了,快請,快請.……在帝都難得見到同鄉,緣分,緣分哪……”
“是啊.……在下來自西垂,那裏貴族不少,東方人卻隻有兩家……”
二人邊說邊來到正廳,仆從端上清茶。寒暄幾句後,景華直入主題、表明來意,同時詢問起事情的始末。
姒伯康聽說格林男爵的爛賬,先是一愣,隨即搖頭笑道:“我還在奇怪.……東方先生與姒氏素不相識,怎麽會找上門來。宰相大人果然睿智無匹,竟選你來調解矛盾。也罷.……既然東方先生說了話,此事如何解決,姒某全聽子爵吩咐.……”
景華還當對方說的是反話,擺手解釋道:“姒先生誤會了.……大家同種同源,我怎麽會偏幫外人。宮相府說的是一麵之詞,我想聽聽姒家的意見。”
姒伯康頷首道:“是啊.……同種同源。老夫說得也是心裏話,東方先生稍待,我請你見一個人……”
話音未落,邊門竹簾一挑,進來一位清瘦老者。他走到廳中,雙膝跪倒,對著景華畢恭畢敬地叩首。
“恩公在上,請受姚某一拜.……”
老者須眉半白、方麵大耳,正是路上遇到的姚匡圖。景華回過神來,之前姚氏說要去投親,原來投奔的是姒家。姚、姒兩家分居兩國,卻都能成為貴族,家族底蘊不容小覷。
“姚老客氣了……早知道你和姒老先生是親戚,我就不用拐彎抹角,直接讓他給我想辦法。”
景華攙起姚匡圖,和姒伯康開了一句玩笑。姒伯康毫不在意,吩咐下人遠遠離開客廳,沒有招呼不得靠近。
姚匡圖在右首落座,正色答道:“恩公,內兄說的是真心話。本來帝都附近的土地、商鋪十分珍貴,萬無隨意處置的道理。不過.……”
說到這裏,姚匡圖看了看姒伯康,見對方微微點頭,便繼續說道:“.……當初蒙恩公出手,救下姚氏一家三十餘口。事後恩公沒有詢問,因為事關重大,老夫也不敢隨便亂說。今天事情巧了,正碰上您來處理公幹.……”
姚匡圖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條白色絹帛,打開攤在桌上。上麵密密麻麻,寫著五六十個人的姓名。
“.……姚氏被‘新神教’追殺的原因,今天不能再隱瞞恩公了。”
景華見二人神情肅穆,又把仆從遠遠趕開,知道事關重大。他低頭查看“名單”,大多數都不認識,隻在最後見到“魯道夫.貝克曼、埃德米.伯頓”等幾個名字。他們是宰相施密特的親近手下,之前住在帝都時,阿德勒家族曾做過介紹。
“姚老,這是……”
姚匡圖不再隱瞞,把“新神教”主教覬覦姚氏財富,設計陷害的往事述說了一遍。
“.……姚氏遵從祖訓,修橋補路、救助孤苦,結了不少善緣。名單來自‘新神教’內的一名文書,他當年受過姚家的活命大恩,冒死傳出消息。名單上……據說是‘新神教’潛伏在國內的探子.……”
景華眯起眼睛,手指在桌麵輕輕敲擊。
當初旅店遇襲時,聖騎士團的人曾叫囂過“交出名單”,甚至為了保密,不惜把所有住客斬盡殺絕。結合姚匡圖拿出的絹帛,“追殺”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釋。
不過事情遠沒有那麽簡單,由絹帛上最後幾個名字推斷,“聖徒”是誰並不難猜。光憑一位避難的子爵,加上一條白色絹帛,想指證帝國宰相是“新神教”暗探,和癡人說夢差不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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