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江山血染如畫（六）

  ‘三生這家夥，既已應了我的請求，卻又……’泠若看著池中遊得不甚歡快的錦鯉，搖頭兀自想著‘還真是不肯好人做到底啊。’眼神瞟向錦鯉‘怎的入了畜生道？’


  怕手中的餌料被風吹開，泠若身子越過憑欄，俯下身，打算將餌料撒給‘違法’轉生的徐執——錦鯉，後來泠若喚他小紅。


  皇甫雲本想看她在亭子站著是要做什麽，看到泠若身子前傾的那一瞬，心底莫名的慌張，水至少有四米深，若是……


  “你這是做什麽？溺水滋味兒可不是好受的。”三步並作兩步，皇甫雲上去抓住泠若衣角，想帶她離得那池子遠些。


  怎料腳下踩到了泠若先前放的幾顆較為圓潤的小石子兒，頓時腳步不穩，兩人齊齊摔倒。


  泠若被壓在身下，有些惱怒“好好的，你這是做什麽，起來!”


  看著身下的泠若，白皙的麵孔，一雙無悲無喜的眸子此時因憤怒略帶些水氣。不知何時，她的一舉手，一顰眉都變得至關重要。


  泠若兀自苦惱，皇甫雲卻是仍在神遊太虛。


  “皇甫雲！你給我起來！！！”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家夥搞什麽？

  皇甫雲手忙腳亂的起身，忙拉了一把泠若“我，我不是，故意的……再說了，剛剛你想不開，我是怕你……”‘投池’兩字還未說出口

  泠若“……”


  “我是想給小紅紅喂點兒餌料”


  皇甫雲終於承受不住現實的打擊，捂著受傷的小心髒，默默地，默默地，保持著風中淩亂的姿勢……


  良久……


  “小紅紅？”


  “喏，就是那條錦鯉”泠若示意皇甫雲看池中那條遍體通紅的魚兒


  “……”皇甫雲想了又想，慎重的決定，還是風中淩亂這姿勢不錯


  翌日

  大殿四周裝飾著倒鈴般的花朵，花萼潔白，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對這樣的富麗堂皇泠若已不再如初始時那般感歎連連了。


  “諸位，可還有事啟奏？”


  “慕將軍忠心為國，現下，希望陛下能為慕府平反，召回流落江湖的慕風，給予補償。”


  從一開始泠若與他的交易便是如此


  孰料……半月後，慕風托人將書信送至黽城官員手中，表示江湖日子隨心所欲，朝堂之上乏悶的很，就這樣婉拒了回皇城的旨意。


  “這小子，跟了我許久，好的沒怎麽學到，倒是說話也不再拘著了。”泠若苦笑。


  罷了，自己想要的不過是他慕府一事可以不再是他的心結，如今他不入朝也是好的，至少……人，還是自由的。


  皇甫雲猜不透她心裏的想法，覺得她離開的幾率較留下的幾率小好多，心中一堵，徑自離去，隻留下泠若一人在原地幹瞪眼，想道‘皇甫雲又是在耍什麽小孩子脾氣，居然把自己撂在這兒了’


  第二日，“禦史怎的未上朝”朝堂大臣低頭耳語，皇甫雲也是一臉的不知道，竟忘了打圓場。


  第三日，“禦史病了？”


  第四日，“我說老張，禦史病得可能不輕，咱下朝後要不要……”看著帝位上皇甫雲臉色愈來愈差，這位大人終於閉嘴。


  第五日……


  數日不見泠若蹤影，皇甫雲臉色極差，脾氣也漸漸差了許多，惹得一幹伺候的丫鬟小廝們整日小心翼翼。直至八日後……


  醜時，正是夜深人靜，安然好夢的時刻。然而，即使朝事繁忙，皇甫雲也並無半分睡意，滿腦子都是泠若的身影。


  忽的，寢室門被打開，爾後便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皇甫雲本一驚，打算開口。鼻間縈繞的熟悉花香讓他止了口，他知道是泠若。他想知道，她此時進他寢殿會做什麽。


  不怎麽習慣黑暗裏摸索，泠若一腳踢在桌上，忙抬頭看了眼榻上的人，沒動靜？“想來是睡熟了，罷了，剛回黽城就跑來這裏，居然忘了時辰”說罷轉身離開“明日在找你吧，我多日不在大概你也是惱了。”聲音漸漸遠去。


  皇甫雲在泠若轉身的霎那睜開雙眼，手臂抬起，想要留住她的動作一滯。好想擁她入懷，輕聲對她說我好想你，可不可以不要不辭而別？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做，也不該做。她是自由的鳥兒，江湖是她的天地，無拘無束是她的本性。於深宮中，隻會折了她飛翔的羽翼。


  他自是不知，在‘泠若’甫一出現在這天地間時，她已沒有了選擇的餘地。她生來便是該守護天地法則，六界安寧，眾生輪回的。她生來便是為這洪荒而活，又何來的，無拘無束之說？


  這洪荒中的任何一物都是她的，卻也不是她的。自由於她來說隻是遊魚對天空的向往——可望而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