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有所保留的愛情
石季婉把石本涵剛才所說的話,全都告訴了姑姑。
沒想到石文珊聽了,卻氣憤地說:“聽他這口氣,你二叔已經老顛倒了,有神經病,東西都該交給他管了?”
石季婉有些吃驚,她沒有想到,姑姑的反應居然會這麽激烈。
這些年來,姑姑和父親兩個人幾乎沒有過什麽來往,她還以為姑姑早就對她父親的事情漠不關心了呢。
她想,難道姑姑現在還在護著她那曾經倒戈過的哥哥嗎?還是像有些時候,親人隻許自己罵,別人說了就生氣?
不過,清官難斷家務事,對於自己的家事來講,也許從來就沒有過什麽對與錯,所以對於姑姑的氣憤,她當時也沒有再說些什麽。
也許真的如俗語所說的,親人惱不透吧?
無論怎麽樣,姑姑和父親的血緣關係還擺在那裏,當初他們再怎麽的鬧翻,也許在他們的骨子裏,他們覺得彼此還是親人。
雖然他們早就已經沒有什麽來往,幾乎都當對方不存在了一樣。
小玉又來了。
丁緋瓊剛回上海的時候,她就已經來過。
這次再來的時候,小玉一問才知道,原來她的舊主人早就已經走了。
她有些遺憾地說:“早知道我就提前來了,她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夠見到她。”
石文珊說:“估計再見到她的可能性不太大了。”
“怎麽了,她不準備再回來了嗎?”
“是啊,走的時候就摞下話來,說是不回上海了。”
小玉又惋惜了一番,恨自己為什麽不早點過來。
在講到丁緋瓊這次回來,脾氣變得很怪時,石文珊笑著說:“最怕跟她算帳。”
她們家裏的人,素來信奉“親兄弟,明算帳”,如果不算清楚的話,好像每個人總感覺自己吃了虧似的。
石季婉在與姑姑算帳時,石文珊總是說:“還我六塊半,萬事皆休。”
這天跟小玉講到丁緋瓊時,石文珊笑著說:“她給人總是少算了,跟她說,她還生氣。”
小玉也笑了起來:“平時隻進不出,不精打細算不行啊。”
這下輪到石季婉感到不舒服了。
她想,難道她母親一走,這些人就對她母親開始指指點點了嗎?
大概她也犯了和姑姑一樣的毛病,石本涵則說了一點父親的不是,姑姑就急著跳出來為父親辯護。
現在她也是這樣,不能聽到一點關於她母親的不好。
在她的心裏,雖然也知道母親有缺點,但是在聽到別人議論自己的母親時,渾身還是感覺老大的不自在。
不過,自從母親走了之後,家裏的氣氛馬上就變得輕鬆了,她和姑姑又恢複到了以前自由自在的生活。
黃昏的時候,石季婉與田之光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她告訴了他她母親的事情。
因為從來沒有給他介紹過,所以她覺得有必要向他解釋一下。
末了,她自己總結道:“說起來,我覺得我這個人實在是太沒有良心了。”
他馬上說:“不,我認為你並沒有做錯什麽。”
他在頭枕在她的腿上,她撫摸著他的臉。
不知怎麽,她突然感到悲從中來,覺得“掬水月在手”,好像有什麽東西,已經在指縫間流掉了。
田之光的眼睛裏,似乎有無限的深邃。
她覺得一直往裏望,但卻一直看不到盡頭。
她想,也許愛一個人的時候,總覺得他神秘而有深度。
她一向懷疑漂亮的男人,而田之光恰恰就是一個漂亮的男人。
她覺得漂亮的女人還比較經得起慣,因為美麗似乎是女人的本份,不美才有問題。
而漂亮的男人則經不起慣,往往會有許多彎彎扭扭拐拐角角心理不正常的地方;而如果再演了戲,更使天下的女人都成了想吃唐僧肉的女妖怪。
不過她對他是初戀的心情,從前錯過的,等到得到了,卻已經境況全非,所以她更覺得淒迷留戀,恨不得永遠逗留在這個階段。
沒想到,她的這種感覺,似乎倒投了他的緣——至少現在他很喜歡這樣。
田之光的父親是個小商人。
“人家都說他有點‘威’。”他說。
小商人而有“威”,她完全能夠想象得到是什麽樣子。
也許有點像他,瘦長的個子,森冷的大眼睛,高鼻子,穿長袍,戴著一頂呢帽。
他說:“我隻記得我爸爸抱著我坐在黃包車上,風大,他把我的圍巾拉過來替我捂著嘴,說‘嘴閉緊了,嘴閉緊了!’”
他父親死得很早。
由於父親的早逝,一家人過得很苦。
幹他們這一行的,如果不會處世,你就是演技再好,也沒有用。
他已經三十出頭了,也許基本上也已經到了事業的天花板了,地位還比不上重慶來的京城派的話劇演員。
他本來想導演一部電影,試圖一炮而紅,但是似乎並沒有如他想象的那麽成功,雖然他導演的那部電影並沒有賠本。
他跟著兄嫂住,家裏人多,都靠他幫帖。
她到他家裏去過一次,客廳牆上有一隻鑰匙孔形的舊式黑殼掛鍾。
他說是電鍾,他二哥現在正在做電鍾生意。
她不明白既然發明了時鍾,為什麽又要電鍾,這不是浪費電嗎?
他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有些抱歉地笑著說:“其實買的人倒挺多。”
她曾經想過要找個小房間,像上班一樣,天天去,地址誰也不告訴,除了他。
有時候兩個人晚上出去,田之光送他回來,就不願意再進去了。
他怕被她姑姑看到了,會說他三更半夜還要來。
於是兩個人就坐在樓梯上,他們像是十幾歲的少年,無處可去。
她有點無可奈何地嗤笑道:“我們應該叫‘兩小’。”
田之光笑著說:“哎,兩小無猜,我們可以刻個圖章,上麵就隻有兩個字‘兩小’。”
她微微地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麽。
雖然聽不去很浪漫,但是她對這一類的雅事興趣並不大。
而且這圖章即使刻好了,可以用在哪裏呢,也許是兩個人具名的賀年片?
所以,他們也就是說說而已,真要那麽做了,也就沒有什麽實質的意義了。
畢竟向他們這個年紀的人,早就已經過了浪漫的年紀了。
當然,也許是楊世會已經消耗掉了她的愛情,她已經不會再全身心地投入到和田之光的感情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