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父親再婚
石玉舟雖然愛抽大煙,但是他平時也很愛看書。
他的房間裏,即有中國古典文學,也有西方的。
家裏的司機周一送石季婉去聖瑪利亞女中,周六又接她回家。
而負責照料她的保姆吳媽,每到周三的時候,專門還為她送去換洗的衣服和零食。
回到家中,她沒事就在父親的書房中看書,也常常和父親談一些讀書的感想。
石玉舟覺得女兒在文學創作方麵很有天分,就鼓勵她學做詩。
她做的詩拿到學校交給老師去看,其中一首《詠夏雨》中的一句“聲如羯鼓催花發,帶雨蓮開第一枝”,還被老師濃圈密點,認為寫得很好。
而石玉舟也大為驕傲,每當有親友來訪時,他就會拿出女兒的詩作讓他們看。
受從小就愛讀的古典《紅樓夢》的影響,石季婉還寫過一個長篇的類似鴛鴦蝴蝶派的章回,名字叫做《摩登紅樓夢》。
石玉舟興致所至,欣然為代擬了六個回目:一、“滄桑變幻寶黛住層樓,雞犬升仙賈璉膺景命”;二、“弭訟端覆雨翻雲,賽時裝嗔鶯叱燕”;三、“收放心浪子別閨圍,假虔誠情郎參教典”;四、“萍梗天涯有情成眷屬,淒涼泉路同命作鴛鴦”;五、“音問浮沉良朋空灑淚,波光駘蕩情侶共嬉春”;六、“陷阱設康衢嬌娃蹈險,驪歌驚別夢遊子傷懷”。
可惜石季婉沒有寫完,後來也不知放到哪裏去了。
中學快畢業時,石季婉又在校刊上發表了兩篇,受到老師的大加讚賞。
因為太愛看書,中學的時候她就患了近視,戴著一副淡黃色鏡架的眼鏡。
石季婉還喜歡看電影,有時也到舅舅和姑姑的家裏去玩兒。
寒假時,她還自己動手繪製聖誕卡和賀年片,寄給遠在法國的母親。
隨著上海的房地產價格大漲,石玉舟身家也馬上翻了好幾倍,成了炙手可熱的鑽石王老五。
因為石玉舟除了在安徽的田產外,他在虹口還有八幢洋房正在出租,租金收入也隨之大幅提升。
自從他的身家倍增之後,原先一些不大來往的親戚,又重新開始跟他走動了。
這其中,有三位表親跟他的來往尤其頻繁。
這三個人中,一位表姐夫是交通銀行上海分行的經理;一位是外商銀行在華的買辦;另一位是律師。
他們三家幾乎每天都有飯局或牌局,幾乎每次都邀請石玉舟去參加。
由於石玉舟的英文和德文都比較好,又在津浦鐵路局做過英文秘書,在處理英文商業信函等方麵很有經驗,於是表姐夫就把他推薦給了日本住友銀行在華的買辦李齊輝做助手。
外商銀行在華的買辦,主要業務是做投機、買賣股票、債券等,石玉舟也跟著劉齊輝學到了不少的新東西。
石玉舟和李齊輝相處的時間久了,兩人的關係越來越親近,應酬也越來越頻繁,他便經常到李家去做客打牌。
李家是個大家庭,李齊輝的父親李友良曾經當過北洋政府的總理,有一妻四妾。
李友良共有八個兒子,十六個女兒,子女們個個都與豪門聯姻,非富即貴。
其親家,囊括了清朝的慶親王奕劻、洋務派代表人物盛宣懷、民國前總統馮國璋、總理衙門大臣王文韶,以及做了八十三天皇帝的袁世凱等等。
由於石玉舟離婚後,一直還是單身,於是那位表姐夫就提出,把李齊輝父親庶出的一個女兒介紹給石玉舟。
石玉舟的表姐夫要介紹給石玉舟的這個對象,是李友良的第七個女兒,是他的姨太太生的,名叫李素君,當時已經快三十歲了。
按照李家的門第,李素君本來早就該嫁人的。
但是李素君之所以拖到現在還沒有嫁出去,主要是因為她當初發瘋似地愛上了她的一個窮表哥。
兩個人後來逾越了道德的底線,想永遠在一起。
但是她家裏人卻不答應,嫌這個表哥家太窮。
雖然家裏人反對他們在一起,但是兩個人還是私下裏偷偷見麵。
當看到家裏人堅持不同意他們的婚事之後,兩個人最後約定,要雙雙殉情。
可是,李素君在服了毒之後,她的這個表哥臨時又反悔了,通知她的家裏人到旅館裏去把她接回去。
於是,家裏人急忙把她送進了醫院。
出院之後,她父親就把她關了起來,同時扔給她一條繩子和一把刀,逼她自殺。
親戚們極力勸了下來,但是她父親從此卻不再讓她出門了。
李素君本來非常精明能幹,很善於治理家務和對外應酬,並很受她父親的賞識。
她和陸小曼,還有她大姐的小姑子盛七小姐都是非常要好的閨蜜。
事發以後,她父親便不讓她與外界聯係了,她為了解悶,便抽上了鴉片。
本來她與表哥的事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名聲就已經受損;再加上她又沾染上了大煙,消息傳出去以後,更是嫁不掉了。
石玉舟在去李家打牌時,曾經見到過李素君,他自己還算滿意。
在向石玉舟介紹李素君時,石玉舟的表姐夫並沒有對他隱瞞李素君的事情。
石玉舟大度地說:“我以前也聽說過一些,不過這沒什麽關係,我自己也不是一張白紙。”
而且,他當初很羨慕小舅子丁中和夫妻兩個夫唱夫隨,一起在家裏抽大煙,整天噴雲吐霧的,日子愜意得很。
其實他一直也想找一個和他一樣抽大煙的太太,而不是像丁緋瓊那樣,整天一見到他,臉就拉得好長,對他一臉的嫌棄。
“你父親要結婚了。”石文珊告訴侄女。
像是晴天裏陡地一個霹靂,石季婉被震暈了:“跟誰結婚?”
“李家七小姐。”
在這個夏夜的小陽台上,石季婉似乎感覺到了冬天般的寒冷。
她曾經看過太多關於後母的,萬萬沒想到這種事情有一天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當時心裏隻有一個想法,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如果那女人就在眼前,伏在鐵欄杆上,她一定當場就把這個女人從陽台上推下去,從此一了百了。
“也是親戚嗎?”義哥哥問道。
“真要敘起舊來,我們都是親戚。”石文珊說。
“說定了嗎?”義哥哥又問。
“定了吧。”石文珊說,“是寧表姐夫做的媒,聽說已經在一塊兒都打過好幾回麻將了。”
石季婉轉過頭,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淚水,不讓姑姑看見。
石文珊對侄女說:“這件事情現在對你應該沒有什麽影響,反正你和弟弟現在已經大了,都不是小孩子了,你爸爸再婚也許是件好事。”
石季婉沒有說話。
“你見過這個李家七小姐嗎?”義哥哥問石文珊。
“沒見過。”
“不知道長的怎麽樣。”
“李家的女兒聽說都不是美人,不過據說這一個最漂亮,好像也抽大煙。”
“這樣子倒好,表叔倒不寂寞了。”義哥哥笑著說。
“是啊,他們兩個有了這個共同愛好,應該很合得來。”
“她多大年紀?”
“三十,”石文珊的回答變得有些拘謹起來,“跟我差不多。”
義哥哥沒有說話。
石文珊馬上岔開了這個話題,又說到別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