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黃昏時分
我去，小俏俏，這都啥名字啊，生怕沒人知道自己長得好看？
??嘖嘖嘖。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季穗歲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讓自己清醒過來。
??楊柳院，貴人，季穗歲腦裏閃過一陣念頭，連蒙帶猜也揣測了自己處境，看來不是送到芳院，是送到了專門給那些有錢人培養妾室的地方。
??季穗歲體內住著的畢竟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這思維哪裏會有這小俏俏想的那般簡單。
??本就是冷靜的性子，腦子裏快速風暴以後，季穗歲忽然想起喝下的那碗藥，又結合目前的處境，立馬判斷出那定然是一碗春兒藥。
??於是她趕緊裝作藥性發作的樣子，輕輕喘著氣，兩眼慢慢眯起來，然後昏了過去。
??小俏俏見季穗歲昏了，立馬扭著楊柳腰走了出去，臨走前還趁機向那高壯大漢拋了一個眉眼，大漢心裏一緊，哪裏顧得上檢查季穗歲是不是真的暈了過去，連忙追著小俏俏出了門。
??季穗歲見那小俏俏出去，立即給自己催吐，對著床底下，將那喝下去藥吐了出來，又倒出一杯茶水，聞了聞，用手指稍微點了一點在舌頭上，確定隻是普通的一杯山茶水，這才敢含在口中漱口。
??現在她受製於人，做事不得不謹慎一些，誰知道這種地方的茶水幹淨不幹淨，要是放了什麽情散之類的，那可就事情大條了。
??季穗歲氣息奄奄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心裏思緒萬千。也不知現在家裏怎樣了，高高娘是不是也被賣到了哪裏？還有，慕瑾安真的能找得到她嗎？
??季穗歲越想越心慌，索性站起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又聞到自己身上因為沒有洗澡又被悶了很久導致酸臭的衣服，看到床上有一件粉色襦裙，也顧不得多想，趕緊脫下自己的衣服換上。
??季穗歲摸摸頭上，珍珠墜子之類的都不見了，又摸摸口袋，她準備在鎮上買東西的銀錢都被搜走了。
??幸好當時她把大部分的錢放在了慕瑾安的身上，否則她一個窮苦丫頭拿著那麽多錢，她現在怕就不是還能在這裏躺著了。
??想了想，又仔細往外看了看，季穗歲幹脆脫了褲子，衣裏縫著的那一張銀票。
??季穗歲把自己胡亂收拾了一遍，這才俏俏拉開一道門縫觀察，門前沒人，她趕緊快步走出。
??“哈哈哈，玲瓏姐姐，快來抓我啊。”
??“嘿嘿嘿，來咯！”
??正當季穗歲順暢無阻準備拐彎走到前院的時候，一陣童聲忽然傳來，她心裏一緊，趕緊躲到了假山的後麵。
??隻見四五個幾個看起來大概八九歲，模樣在同齡人中算得上上乘的女童正在玩耍。
??而就在不遠處，幾個婆子丫鬟正在一邊嗑瓜子一邊聊著的八卦，“這次送來的姑娘都是頂水靈的，尤其是剛送來的那個，年紀小小，真是漂亮啊……”
??“是啊，是啊。沒想到咱這樣偏遠的小鎮居然也能養出這麽水靈的女娃兒……”
??這是在說她嗎？季穗歲摸了摸自己的臉。算了，理這些事情幹什麽，還是趕緊跑吧。趁著那些丫鬟嬤嬤還在嘮嗑，季穗歲打算繞過假山偷偷溜走。
??正當她抬腳想要離開時，一個安靜的坐著的女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女孩眉間一點胭脂痣，小臉圓滾滾的，看起來就像一個散財童女。她沒有加入其他小姐們的嬉戲中，隻是靜靜的坐在一旁。
??不過吸引季穗歲的不是這女孩出色的相貌，而是因為看著眼熟。
??現代城市裏那家的孩子不是從小精細的喂養著，這模樣的孩子滿大街，沒什麽大不了的。隻是，這姑娘，季穗歲皺眉，怎麽看著是那麽眼熟？
??嗯？嗯！這不是燕六的寶貝女兒嗎？
??聽那燕六說自己家這女兒平時放在外婆家養著，也是才過來鎮上的，所以認得她的人很少，當時季穗歲還是恰巧看見了而已。又因為這姑娘與別的小姑娘比起來，確實是好看，而且這姑娘可是聰明著呢，當時季穗歲還感歎，此女是繼承她老爸的經商血統啊，狡猾狡猾的。
??叫什麽來著，季穗歲思考，好像是燕小溪。可此時，燕小溪卻眼神呆滯，說話含糊不清，與當時初見時的機靈聰穎樣貌全然不同。
??難道是被灌了藥，忘了事情？為了印證自己心裏的想法，季穗歲又仔細的往周圍看了看，果然又在一處角落發現兩個目光呆滯的女孩子。
??剩下的幾人倒是五官俊秀，但膚色偏黃，比較瘦弱，大概是被自家父母貧苦賣來的。
??季穗歲心下裏清楚，便一麵坐到燕小溪身旁，陪著她玩耍，又一麵和幾個記事孩童套話，其中一個叫小月的女孩年紀大些，已經九歲。
??其實八九歲的孩子，在這古代再過幾年那都是可以定親嫁人的了，心智自然成熟，怎麽看可能完全不諳世事。
??季穗歲猜想，這裏的環境應該比她們自家的好，現在可能還被洗了腦，不然這些孩子怎麽在這般境地之下還能如此開心玩耍。
??而這小月家裏窮苦，父母又重男輕女，為了給自家哥哥湊夠娶媳婦的錢，這才被爹娘給賣到這裏來了。
??說到這，小月咬牙切齒，恨意十足，若隻是賣給人家做一個燒火丫頭什麽的那還好，偏偏她爹娘貪錢，覺得賣到這個地方貴些，就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給賣了。
??小月眼裏含著淚水卻也倔強的不讓它們流下來，“我以後一定會出人頭地的，到時候我一定讓他們後悔莫及。”
??季穗歲不忍這個話題，於是換著問這個地方到底是哪裏，做什麽的，小月低著頭非常的悲傷。
??原來這小俏俏是專門為那些有錢的貴人買來當寵妾的，這裏養的姑娘在這個地方那都是有名的，她們有一個統稱的名字，叫做神女。名字是好聽，其實說到底，就是做花娘的。
??季穗歲聽了有些沮喪，看來短時間之內她是沒辦法離開這個地方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想辦法了，就是不知道家裏見她這麽久沒有回家，怕事早就亂成一鍋粥了吧，還有高高娘，不知道有沒有逃出去，若是真的淪落清樓，隻怕是……
??小俏俏和那壯漢辦完事回來尋季穗歲，見她不在房內，趕忙派人出來尋找，結果在院子裏看到她正和燕小溪一起呆呆的坐著看向遠方，這心立馬就落了下來。
??“當家的，我就說嘛，咱們這個神仙水可是大夫專門配置的，從來都沒有出過錯，您啊，就放一百個心吧。”
??說話的人是剛才追著小俏俏出去辦事的壯漢，名叫熊老大，乃是小俏俏手裏第一幹將。
??小俏俏狠狠的踢了一腳熊老大的腿肚子，“你還敢說，還不是你那麽猴急，要是這女娃娃跑了，我們去哪裏找這麽上等的貨色給上頭，最近上頭催得緊得不得了，真是可惡。”
??說著狠狠得扭著手裏得手帕，然後拉著熊老大的衣襟就拐進了最近的那個房間。
??熊老大樂意之至，也不怕被人看到，反而雄赳赳氣昂昂得任由小俏俏揪著著他。
??要說這麽厲害的人物怎麽會甘於聽命與小俏俏這種人物，一方麵是忌憚她身後的人，另一方麵當然是兩人各取所需了。
??季穗歲裝做呆滯的樣子，但是她的眼神仍偷偷的在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剛才小俏俏在廊橋拐彎處一出現，她立馬就察覺了。
??這熊老大真是不中用，季穗歲在心裏邪惡的數著時間，這前後左右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兩人就完事了，怪不得小俏俏滿臉不滿足。
??不過現在可不是嘲笑別人的時候。如今這境地真是讓人又擔憂又焦慮，卻也暫時也想不出逃出去的辦法，季穗歲隻能裝作乖巧的樣子，與這裏的小女孩一樣受按照她們的要求接受著訓練。
??這裏的課程連接得很緊，嬤嬤訓練得也很是嚴格，稍有不注意，打手板，抽小腳肚都是輕的，所以女童們必須時刻緊繃自己的精神。
??幾日這般揉搓下來，季穗歲連說話吃飯的力氣都沒有，更別提逃跑之事，而且內院日夜都把著人看守，半個時辰就無縫鏈接輪崗。
??就是夜裏睡覺了，那些嬤嬤丫頭都是睡在外房，若是想要逃出去，還必須得經過她們這一關。
??等這樣又過了兩日，季穗歲熟悉了一些這裏的的規律，又趁著每三日放風玩耍時辰，和院子的婆子攀談了起來。
??季穗歲長得好，嘴巴又甜，什麽你哪裏老了，明明皮膚光滑緊繃，什麽怎麽你今日如此漂亮啦，每每哄得園子裏的婆子開心不已，她們也樂得與季穗歲說話，不經意間就透了些消息給季穗歲，讓季穗歲大概知道這園子情況。
??這園子在田高鎮最西，比較偏僻，但是依山傍水，環境極美。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好處是，這個地方除了那些貴人，少有外人來，所以普通老百姓是不怎麽知道這個地方的，就是知道的，也以為是富貴人家的別莊。
??而從後門出去不遠處，就是深山，女童們想逃都是逃不掉的。遇上不聽話的，丟在山裏嚇兩天，怎麽也會乖了的。
??月初，卯時，季穗歲便趁著朝食時辰，混進了柴房，用鍋灰抹黑了臉，又趁眾人不注意，從灶子裏拿出了火折子，到處翻找了一番，找到了十多罐香油，除此外，季穗歲竟然還在角落的黃花梨櫥櫃中找到了桃花醉，
??用手掂了掂，嘖嘖嘖，起碼十斤。這小俏俏為了培養這些孩子果然舍得。她可聽說了，燕六用她的秘方做出來的桃花醉可是十兩一斤的，這可不是這鎮子上普通人家舍得買的東西。
??不過這桃花醉看來是要便宜她季穗歲了。季穗歲勾著嘴角，眼裏閃著精光，拎著那幾罐子酒就用力的將其撒在門外的柴火上，一口氣吹起了火舌，丟在了柴堆上，頓時這火光就衝天而起。
??“走水了，走水了……”這滔天大火，似火龍般直上雲霄，濃烈熏煙烏雲遮天鋪遮夜空，將月牙熏沒。
??季穗歲快速衝了出去，出門卻突然停住腳步。不對，參與救火的人為什麽隻有護衛小廝，那些丫鬟嬤嬤去哪裏了？
??按下心裏的不安，季穗歲慢慢挪入園子裏陰暗處，果然見園子裏丫鬟婆子若往常般整齊巡邏，未曾受大火影響。
??季穗歲吸了口氣，暗想這小俏俏還真是好手段，都這樣了還不放鬆對小姑娘的看押，自己今晚估計都逃不出大門就要被抓回來了吧。
??季穗歲正想著，一抬頭就見一條小身影急衝衝往門邊跑，季穗歲一把拉住逃跑的身影，被拉住的女童一抬頭，眼睛明亮如天上的星眸。可不就是那燕小溪，哪裏還有當時看見的癡呆模樣。
??“燕小溪……”季穗歲試探問了一句。
??燕小溪神情肅穆，眼神銳利，“你是誰？”
??季穗歲小心翼翼的指了指門房，燕小溪打量四周，臉色變了變，也察覺到了不對經。兩人小心避開巡查婆子，進了休息的房間。
??燕小溪繃著一張臉，死死盯住季穗歲。
??“噓……”季穗歲拉著燕小溪，蹲下來，輕輕挪動到窗邊，悄悄的拉開一道縫，透過微弱的月光往窗外看去，看到一個被丫鬟嬤嬤抓在手裏的女孩兒，她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
??“嬤嬤，你讓我走吧，我想我爹，我娘了，還有我三歲的弟弟……”
??“唉”那嬤嬤換上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心疼的把那姑娘抱在了懷裏，嘴裏不停的安慰，“哎呦，你這傻丫頭，你說你呀，怎麽就是想不通呢？你爹娘為了幾兩銀子就把你賣了，你還回去幹啥。更何況，你回去了，也不過跟著吃糠咽菜，不時還要看臉色，哪裏有在我們逍遙閣逍遙。”
??“是啊，是啊。”一玫紅色襦裙的丫鬟拿出自己手裏的手帕，輕輕擦拭女童的眼淚，柔和的在一邊幫腔，“妹妹，聽姐姐的，雖然在這裏要學的東西多，但是你想想，是不是吃得好睡得好？以後若是尋一個好人家，還不是一輩子富貴榮華不愁，到時候隻怕不用你去找你爹娘，她們都會過來找你了吧。”
??女孩本就難過委屈，如今有了嬤嬤丫鬟這麽體貼的安慰，這心裏感情的天平頓時失衡，抱著嬤嬤更大聲的哭了起來。
??“她叫羅秋水，是隔壁鎮上的。比我們早來半個月，家裏窮，為了一口吃食，他爹娘就把她賣了。這已經是她第六次被抓了……”
??燕小溪看著被抓的女孩，幽幽的歎了口氣，“可是讓我很奇怪的是，聽別的女孩說，她每次逃跑被抓，都沒有受到過任何的責罰。甚至嬤嬤丫鬟們反而對她加倍的好。”
??“什麽？小俏俏他們對逃跑的人都不打罵？”季穗歲有點奇怪的看了一眼燕小溪，點點頭，後略有深思。
??如此反其道而行之，恐怕要達到的效果要比打罵大得多，這是要孩子們自己從心裏直接抹去他們對家的任何希望啊，這小俏俏真夠惡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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