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李府風波
將屋裏擠得滿滿當當的下人仆婦紛紛低垂著頭，看自己的腳尖，就當沒聽見這個缺心眼兒講的話。這西廂房是他李長貴老爹老娘的住處，母的就他娘一個，連伺候的人他那摳門媳婦都沒給安排一個，除了一個老太婆，哪有小媳婦洗澡給他看，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這一大清早起來就灌一肚子的貓尿，你家趁金山銀山啊？啊？啊？”劉氏一個健步衝了上去，揪著李長貴的耳朵罵道。“還看小媳婦兒洗澡，說，你都看過哪些個小媳婦兒洗澡？”
李長貴瞬間打了個哆嗦，酒都嚇醒了一大半，心裏暗自叫苦，怎麽沒有人告訴他，這個母老虎回來了。早知道她在這，他上前湊什麽熱鬧，早有多遠躲多遠了。
劉氏看到李長貴還敢溜號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拎著他耳朵的手用力一擰，痛得李長貴往地上直蹲。
“娘……娘……子……，小心……小心手……手疼……”
劉氏見他這幅慫蛋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腚跟腳踢在李長貴的屁股上，將他踹了個大馬趴，正撲倒在了李老漢和李老婆子的床榻前。
“別叫娘，那才是你娘呢！”劉氏翻著白眼，搖著帕子對李長貴笑罵道。
李長貴看著床上並排躺著的二人，隻見兩個老的進氣多、出氣少，愣怔片刻，捂著臉拍打著床板嚎啕大哭起來。
“我滴個爹哎……我滴個娘哎……你們二老怎麽就說走就走了呢哎……怎麽就不等等兒子呢哎……”
“嚎什麽嚎！”劉氏一膀子將李長貴巴拉到一邊，瞪了他那幹打雷不下雨的大長臉一眼，一隻手一個的掐在李老漢和李老婆子的人中上，分別大力一摳，床上的二人痛得嗷一聲從床上翻坐起來。
看著從床上醒來的自家爹娘，李長貴嘎的一聲停下了裝模作樣的哭喊，立馬換上一副滿是重獲至親的激動麵孔，心裏卻暗呸一聲，靠！哭早了，看這倆老家夥的樣子，怎麽還不得再費幾年糧食……
“爹啊……娘啊……你倆沒事可太好了，這給兒子嚇得……”
李長貴暗自咽下自家爹娘沒有真死的遺憾，跪行向前，拉著李老漢和李婆子的手，用吐滿口水的袖頭子捂著眼假裝擦淚說道。
李老婆子看著糊了一臉吐沫的自家兒子，可心疼壞了，忙彎下腰，捧著李長貴的臉說道：“貴兒呀！娘沒事，娘怎麽舍得離開你呢啊，娘怎麽也得為了我的寶貝兒子，再活二十年。”
二十年，你咋不說你變成老妖精長生不滅呢，李長貴有點後悔提到這茬，雖然自家娘說再活二十年隻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美好願望，但是這話也紮自己的心不是。
“貴兒呀！娘是叫柔丫頭給嚇著了，你說她怎麽就能……就能把小啞巴給吃了呢？”
李老婆子恐懼的瞄著坐在門口繼續啃著什麽東西，滿嘴冒油的李柔柔，拉著李長貴的手小聲說道。
待看見劉氏瞪過來的目光，忙諾諾地加了一句:“這人……人肉……人肉油大……對……對身子不好……。”
劉氏被李老婆子後麵這句話給差點氣笑了，嗬嗬，這一家子的慫貨，忙翻了個白眼冷聲說道：“我說老太太，這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說到這裏看了一眼門口啃得滿嘴冒油的李柔柔，聯想到方才李老漢和李老婆子關於吃人肉的誤會，頓時感到胃裏一頓翻騰，故強忍著惡心和不耐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出來……”
說話間，就將之前丫丫與未三少爺馬車發生事故，並將丫丫賣了十兩銀子給李柔柔換豬蹄子吃了的事情講了個七七八八。
“豬……豬蹄子呀！這就好！這就好！這要吃得是小啞巴，還不得拉肚子啊！”李老婆子拍著心口長出一口氣。
自家親孫女的身體當然要比小啞巴的性命要來得重要。
說著話，李老婆子看向自家胖孫女的眼神也沒有了對吃人妖怪的懼怕，遂向李柔柔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來。她拿著袖頭子給李柔柔擦著嘴角，拉著李柔柔滿是油漬的胖手，一臉慈愛的說：“看把我這寶貝孫女兒最近都給餓瘦了，來，回頭再買點兒豬頭肉補補、壓壓驚。”
說罷，從懷裏摸出個十兩重的銀元寶塞了過去，等她在烏壓壓的人群裏看到自家寶貝胖孫子的身影時，又再次掏出個同樣大小的銀錠子拋了過去：“你也補補。”
等著自家老婆子忙活完了，李老漢輕咳一聲，稍許尷尬的問道：“那個……那個小啞巴……小啞巴真的活不成了……然後……然後……給賣啦？”
“賣啦！咋啦？養了她六七年，肥吃肥喝的，這臨了臨了，一下子給撞死了，才賣了十兩銀子，夠幹啥的？這要是再養上個三五年，賣給城裏怡紅院做舞娘或者鎮上大戶人家做通房，再不濟賣給隔壁村王老財做小妾，可都不止這仨瓜倆棗兒的。”劉氏越想越是心疼，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李老婆子看著自家老頭子這副吭哧癟肚的樣子就來氣，一巴掌拍在李老漢的腦殼兒上，咋咋呼呼的說道。
“要我說，兒媳婦這次做得再英明不過了，不過要是能把屍體拉回來就更好了，這樣賣出去給鰥夫配個冥婚啥的，說不得還能再賺上一筆。”
劉氏心想，這可是李老婆子的親外孫女，這老幫菜比自己還狠啊！
跟劉氏跑了一圈兒的狗剩子剛把車馬都安頓好了，一隻腳還未跨進屋門，就聽見了李老婆子方才的話，又想到劉氏之前跟未三公子討價還價時就提到了讓未三把丫丫的屍體拿回去配冥婚，不由想到，其實，這兩個母的才是親生的吧。
狗剩子想了想，又把那隻跨出去的腳收了回來，這熱鬧還是不湊的好。對了，今天那匹牙都不剩兩顆的老馬拉著這三個大肥坨子可是超載了，得去再加把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