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唐山大師

  呾叉始羅，是北天竺曾經盛極一時的佛教中心，吐蕃和中天竺的聯軍節節獲勝，北天竺丟盔棄甲之下，已經失了都城，退守至此。


  這座古城曾經一度要被放棄，後因大量的信徒自主匯聚，重新修繕後保存，如今雖沒了聖地的稱呼，卻依舊是佛門昌盛的景象。


  城西的一座寺廟前，新挖了一汪水池，近一個月的時間，每日清晨便有一些看上去病懨懨的人匯聚在池邊，或是慘嚎，或是痛哼的坐躺在池邊。


  辰時剛至，就在太陽終於懸上樹梢，一縷陽光撥開樹蔭照在水池之上的時候，寺門終於打開，一個白袍僧人走了出來。


  這個和尚有點怪，光禿禿的腦門上沒有戒疤，光滑的皮膚在陽光下映射出金色的光芒，十分耀眼，身上沒有穿僧衣，但潔白的讓人看上去很是純淨。


  特別是臉上溫和的笑容，似乎能將一切苦痛都融化一般，就在僧人出門之後，池邊的苦痛之人紛紛看著他，一時間連疼痛都不記得了。


  走到水池旁站定，僧人閉上眼睛，口中低聲唱著一篇佛經，開始圍著水池走起來，旁邊躺或坐著的人就這樣用眼睛跟著僧人轉動，每當僧人走到自己身邊就興奮不已，而看到他走了過去，又開始垂頭喪氣。


  足足三圈之後，僧人口中的經文念完，張開眼睛停在一個雙眼無神、骨瘦如柴，手中拿著拐杖，仰躺在地上低聲哀嚎的人旁邊。


  “阿彌陀佛！”僧人朗聲宣了一聲佛號，接著說道：“佛度有緣人，今日的有緣人就是你了！”


  說完拿著手中的銅缽，在水池裏舀了滿滿一缽的水，遞給那個望眼欲穿的病人，一陣咕嚕聲後，那人居然一滴不灑的喝了個精光。


  僧人笑著接過銅缽，再次舀了一缽潑在對方看上去瘦弱，還要不少疤痕的腿上，這才站起身來，單掌豎立說道：“佛已為你洗去鉛華！”


  說完，僧人身上的金光瞬間消失，仿佛佛祖施法完就離體而去一般，神奇的轉變讓周圍的信徒失望之餘又恭敬的行禮。


  那個病人被池水澆過之後，臉上忽然有了精神，先是對著僧人叩拜幾下，然後就這樣站了起來，像個健康人一樣離開了。


  僧人身上雖沒了金光，但此刻在外人眼中依舊是一副莊嚴寶相，池邊的苦痛人逐漸散去，接下來更多的百姓和貴族蜂擁而至。


  這位高僧是一個月前忽然出現的，每天都會有三次金光附體的異象，而且靈驗非常，短短一個月，就讓這座寺廟成了呾叉始羅信徒最多的地方。


  第二次金光在正午，但不妨礙狂熱的信徒在寺內聚集，誰都想成為下一個幸運兒，何況在寺裏聽經是他們喜歡的事。


  高僧是不講經的，因為他講的語言沒人聽得懂，據方丈說，高僧的故鄉，是一個叫文朝的地方，他們講的是漢語。


  就在寺裏熱火朝天的時候，剛才被治愈的病人，此時又迎來了好運，在受驚的馬匹前救了一個貴族夫人，得了一大筆賞賜，用來做個小買賣過生活足夠。


  這幾乎成了定論，凡是每天早上被高僧免費救助的窮人，都會在眾目睽睽下得到一筆意外的財富，這也是百姓越來越信任高僧的理由。


  “剛才那人說想讓他兒子也來一次。”旅社裏，脫下貴族服飾的曲高媛對朱能說道。


  朱能笑了笑，“人心總是填不滿的，他兒子想來可以，記得裝扮一下，不要讓別人認出來，安排在後天吧！”


  經過近兩個月的相處，曲高媛的漢語已經十分流利，和朱能的關係也突飛猛進，兩人如今做什麽都是互相配合的狀態。


  從虎穀逃出來之後，為了掩人耳目，向導和高昌護衛離隊去了泥婆羅，曲高媛與孟汗則跟著唐山四人來了北天竺。


  幾人到達時，北天竺的君臣已經退到了呾叉始羅，唐山想直接去吐蕃軍，將佛像交給吐蕃就返程，卻被曲高媛極力製止。


  原來聯軍裏，中天竺的將領是阿羅那順家的直係，唐山幾人貿然前去，曲高媛擔心他們會被聯軍直接抓捕。


  幾人分析了局勢，估計北天竺撐不了多久，決定用佛教的途徑引起吐蕃主將的注意，從而達到送佛像的目的。


  這個計劃需要一個人扮成高僧，曲高媛雖精通佛法，但她這個聖女隻是老總督計劃裏的一個工具，真正的佛門還是不接納女子的。


  談了半天，最後還是身為隊長的唐山扛下了一切，閉著眼讓侯透給自己剃了個光頭，至於佛教的常識，有曲高媛在，自然不是問題。


  神水和金光這些主意都是朱能想出來的，種姓製度在天竺根深蒂固，找幾個首陀羅和達利特人做拖還是很容易的，畢竟他們沒資格信佛。


  至於金光，要感謝李逸，出發時，李逸為了以防萬一，在他們的貨箱裏放了幾個小玻璃製品，在需要籠絡女性或沒錢的時候用。


  其中就有一麵小鏡子，朱能曾經照過，發現這東西能反光，照在唐山的光頭上，還真有一點佛光普照的意思！

  朱能和曲高媛負責找托演戲，孟汗負責在城內宣傳高僧，侯透每天準時製造“金光”，沙淨最後也剃了頭，跟在唐山身邊“收費”。


  早上免費，其餘兩次可都是收費的，而且收的不低，幾人一個月下來，不僅唐山得了一個“大乘佛子”的稱號，還賺了不少錢。


  “沒想到佛門如此掙錢，以後我帶你回長安，也不用做什麽生意了，沒錢就讓老九去潑個水，大家都能賺一筆。”


  朱能笑嗬嗬的說道，對於能不能將曲高媛拐回長安，他是一點都不擔心的，起碼現在這姑娘對長安很是向往。


  曲高媛看上去有些興致不高的樣子，“以前我參與的佛門講經或點化，都是由佛門負責收香火，從沒想過信徒們到底給了多少錢。


  如今唐大哥每日隻收兩次，就有如此多的銀錢，可以想象那些日日開法的高僧能有多少收入，我現在不知道這些年究竟是在幫人，還是在害人了！”


  曲高媛的神情很是落寞，作為一個善良的公主，從小培養的信仰，忽然和自己關愛百姓的本心相衝突，一時讓她很難接受。


  朱能上前輕撫著她的頭，柔聲說道：“有信仰是好事，但不能依靠信仰，每個人都應該靠自己活著。”


  朱能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曾經是孤兒的他隻能告訴曲高媛這些，天竺百姓如果不能自強，就算佛祖真的來了，也幫不了他們。


  “嘎吱！”孟汗忽然推門進來，靠在朱能身上的曲高媛趕緊坐直了身子，朱能倒是神色自若的問道：“有動靜了？”


  可惜孟汗聽不懂，曲高媛尷尬的翻譯之後，孟汗笑著說道：“北天竺的王剛才去寺廟方向了，應該是去見唐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