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速攻定襄城
天邊逐漸泛起一絲魚肚白,隨即如錦鯉轉身般又帶出紅色的朝霞,定襄城外的清晨顯得清澈、高遠,金斛律看著城外靜謐的大軍,臉色陰沉。
昨夜子時之前,看到山腳下大批的火把歸隊,金斛律當時就知道,惡陽嶺已經破了,他實在想不通敵人是如何在夜裏攻上去的。
最詭異的就是山上的火,定襄城這邊直到寅時才看不到火光,金斛律判斷這麽長時間的火燒,恐怕惡陽嶺上的山寨已經燒沒了。
而大帳這邊,李靖和蘇定方都是休息了一夜,此刻才說起夜襲惡陽嶺的事,墨離也將殘留的一個竹筒和囊裏的黑水,遞給兩人觀察。
李靖饒有興致的觀察片刻,疑惑問道:“墨離,你們既然早就發現這黑水可燃,為何定襄守城時不用?”
墨離頷首回道:“稟將軍,當初我將黑水帶回了定襄,與邱將軍做過測驗,這黑水之火雖猛,能阻一時之敵,但同樣能將定襄城牆燒得十分脆弱,所燒處一擊即碎。”
李靖目光一凝,不動聲色的放下竹筒,肅然說道:“你與報信途中負傷,兩月未曾歸營,本總管雖可不計較你私自襲營,但傳遞定襄城的軍報,你已失職,還不趕緊報上!”
李靖的語氣雖重,卻沒有追究,墨離連忙將當日定襄城失守的詳細經過說了出來,李靖和蘇定方的臉色,隨著莫離的稟告愈發深沉。
“居然是定邊軍的斥候出了叛軍,定襄城內還有接應?蘇將軍,邊境三軍這幾年沒有換過府兵吧?”李靖皺眉問道。
蘇定方搖了搖頭,“我是文貞元年來代州的,承蒙皇上信任,三年來麾下的三軍未曾有過府兵調度,年齡到的老兵也統一在明年卸甲!”
文朝軍製如此,為了不讓戍邊將領擁兵自重,老將新兵或老兵新將的調換基本兩年一次,蘇定方這樣三年還是老兵老將的情況實屬罕見。
“如此說來,定邊軍的人做出背叛之舉,並不是臨時安插的人手,此事隻能回報長安,讓禦監司去查了!”李靖的聲音有些低沉。
蘇定方也凝眉道:“這件事沒那麽簡單,雁門關失守也和定襄一樣蹊蹺!”
李靖隻知兩地同一天失守,卻不知雁門關的具體情況,聞言問道:“雁門關有何蹊蹺之處?”
“邊境三軍,征邊軍隨我在代州,定邊軍獨守定襄,衛邊軍則分守代縣和雁門兩處,當日的雁門關有三千衛邊軍!而烽火點燃,代縣的衛邊軍到關口時,雁門關已經被突厥人占了!”
蘇定方隻是簡單陳述,李靖卻一聽就明,代縣到雁門關行軍最多一個時辰,而三千守軍的雁門關在短時間內失守,隻有一個可能:衛邊軍同樣有內鬼!
“總管,不如將先鋒軍打散重組吧!”蘇定方向李靖提出自己的建議,這次的先鋒軍是由六千邊軍和兩千府兵組建。
萬一先鋒軍在戰場上出現反叛者,能對整個大軍帶來致命的破壞。
李靖擺了擺手,看著地圖方向沉思起來,過了盞茶功夫後,回首說道:“如今大軍已出關,未曾建功就換陣極為不妥,夜襲惡陽嶺算不得大勝,不如先一鼓作氣拿下定襄再換!”
蘇定方知道李靖言之有理,軍心和士氣同樣是主導戰場的因素,但攻城又哪是一時半會就能成功的?
麵露一絲難色,蘇定方不由追問道:“李將軍莫非有了攻城的計策?如攻城時間一長,先鋒軍的隱患隨時有爆發的可能。”
李靖卻是指著身前的竹筒,泰然道:“原本是沒有的,但如今有了這東西,速攻定襄城並不是難事!”
不等蘇定方想明白,李靖繼續問墨離,“你說這火能將城牆燒的十分脆弱,需要多長時間?”
墨離恭聲回道:“將軍,定襄城的城牆早已老舊,我朝與突厥簽訂盟約之前,此地時常易主,後期修繕多用夯土泥沙,此火僅需一個時辰便能燒裂夯土牆!”
此刻蘇定方的眼神也亮了起來,他已領悟了李靖的意圖,所謂的速攻即是火攻。
李靖計定則雷厲風行,對墨離下令道:“你挑一百士卒速去夥頭營,將所有備用陶罐帶上,裝滿這種黑水帶回來!”
墨離領命退去,蘇定方開口道:“李總管,如此攻城的確高效,但城牆一垮,定襄城便失去了防範意義,短時間無法修繕。”
李靖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打開說道:“那就不去修繕,此座定襄城本就是大梁朝臨時建的,位置和作用並不大。”
用手指了指紙上,繼續說道:“這是五月底薛延陀傳來的圖,他們會將頡利王庭的主力拖在諾真水下的鐵山一帶,我準備攻破定襄城後,重組一萬先鋒軍,過白道直襲鐵山!”
東突厥地處草原,並沒有幾座城池,進攻的難處就是遊牧民族的主力位置飄忽不定,貿然深入容易被反圍攻之。
蘇定方看著桌上的紙圖,既然有了位置,那麽李靖的突襲計劃則是大有可為,隨即不再疑惑,開始和李靖商議先鋒軍重組的人選。
定襄城門上,斥候急匆匆的跑到金斛律身邊,氣喘籲籲的說道:“金將軍,獨狼少將軍發來消息,讓我們拖延或誘敵深入都可,他已與高句麗匯合,等文軍深入便會行動!”
金斛律沉了一夜的臉色,這時才好看了些,惡陽嶺兩千多人的折損似乎不再重要,沉聲傳令:“讓城內的人準備好,將糧食和財物全部帶上,抵抗幾波後便棄了定襄城!”
斥候領命離去,半個時辰後,定襄城牆上看似嚴陣以待,守城工事堆了很多,而城內卻是另一番景象,所有突厥人都牽著大馬,馬上掛滿了包裹。
李靖這邊,墨離也帶著百人回營了,亂石堆裏的黑水基本已被挖光,再要漲滿水坑,墨離估計要三五年才行。
李靖讓他們將黑水罐都交給投石兵,調整好距離後,五架投石車同時發射,五個大型陶罐飛向定襄城牆,落下之後,臭不可聞的黑水覆蓋了大片城牆。
金斛律呸了兩口,見敵人沒有派兵去其他方向,不明白李靖想要幹什麽,對方不僅晚上用巨石騷擾,白日還要用臭水熏人不成?還不如好好攻城!
三輪陶罐過後,城牆已是臭不可聞,金斛律掩著口鼻,退到門樓裏麵,卻見天上不再飛來陶罐,而是升起一個渾身冒火的黑色石塊。
金斛律的心裏,忽然泛起一絲不安,隨著石塊的臨近愈發強烈,多年戰場的經驗讓他順應了自己的感覺,馬上從門樓內的梯道衝了下去。
石塊砸在城牆上,剛一觸碰到黑水,火焰就極速蔓延開來,城門上大部分突厥士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火焰裹住了身子。
金斛律心有餘悸的跑出門樓,看著空中翻滾的黑煙和衝天大火,心中暗呼一聲僥幸,隨即竟是直接大吼一聲:“從北門撤!”
近萬人馬浩浩蕩蕩的從北門退去,李靖為了迷惑對手,並沒有分攻多門,反而讓一心撤走的金斛律鑽了空子。
兩軍交戰的第一場,定襄城在雙方各有算計的選擇下付之一炬,整個戰事變得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