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驚聞夜桂子
戌時七刻的明月悄然掛上了枝頭,萬裏無雲這時候不再是白日的專用語,鑲嵌在夜空的銀盤,揮灑著似銀似金的月輝,落到人間才匯聚成隻有銀色的海洋。
??廳中的大君臣和大儒都在談笑風生,李逸點完那把火之後,便和秦璐在一旁賞月,全然沒將心思再放在廳內。
??各樓坐鎮或新捧的名妓開始上樓,詩會也是她們獲取頭牌或花魁稱號的歌舞會,大多都是自己或相中的才子,事先寫好唱詞,在今日表演給所有人品鑒。
??一名金吾衛走進大廳,手中拿著一張八開竹紙,自從李逸將價格定下來,紙張用的越來越奢侈,一眼看過去,大約是一首七言。
??“高大人,一樓才子的詩被羅郎中審閱後,讓小人呈了上來。”金吾衛軍士說完後雙手將紙張遞交給高丹。
??一眾人來了興趣,一般都是亥時兩刻才會有人作詩呈現,這才戌時七刻,並且是一樓的吏部官員看過後轉呈,說明這首詩是在焰火祭月後立刻寫的。
??如此特立獨行的才子極少,高丹饒有興趣的打開看了兩眼,頷首說了兩個好字,也不賣關子,當眾念了出來:
??“玉顆珊珊下月輪,殿前拾得露華新。
??至今不會天中事,應是嫦娥擲與人。好詩!”
??今日這廳中,無人不是飽讀詩書之士,聽後俱是讚了一聲好,高丹將詩作呈了上去,李濟一看,字也是極好的。
??“渤海葛日休?之前高卿遞交的製科名單裏,並無此人吧?”李濟好奇的問了一句,這次科舉裏,才華出眾的名單已被整理好了。
??高丹如實說道:“此子並未參加科舉,亦或是遲入長安的學子。”
??“此詩粗看樸實無華,卻又在細枝末節處圓潤無比,一個露新華和天中事又讓人浮想聯翩,是個有才之士,如果想考常科,便破例讓他入春闈吧!”李濟同樣是愛詩之人,淡然說道。
??秋闈是科舉的一半,像是後世的藝考,詩詞、明算等都屬於製科,可憑此入仕,卻大多從九品開始,沒人舉薦的話,不知道何年才能分配。
??“說到作詩,李逸的詩比不上他嗎?小子來露兩手,把這詩給比下去!”看著高丹讓人去喚葛日休上樓,陳知節眉頭一挑說道,卻勾起了眾人的興致。
??陳知節不開口,眾人一時間都忘了,李逸是很會作詩的,宮扇被各府的夫人小姐收藏,他們自然全看過,還時有臨摹。
??不得不承認,李逸低調寫出的每一首詩都是佳作,此刻廳裏的眼睛都看向李逸,才發現這小子正在仰頭望月,似乎神遊天外。
??“李逸,作首詩來應應景吧!”李濟看著渾然不覺的李逸打趣道,同時也有一絲期許,誰知他依舊沒有反應。
??安然望月的李逸看上去古井不波,暗裏卻是心潮澎湃,他終於想明白葛日休這個名字為什麽覺得熟悉了,原來是換了姓。
??《夜桂子》這首詩,但凡是個小學畢業的重生,都知道這是皮日休的作品,但使李逸驚訝的,不僅是名字不一樣這個問題。
??這個世界有同名同姓的,也有完全不一樣卻事跡、能力相同的人,李逸早已逐漸接受,雖有偏差,但可斷定這是與初唐相近的一個平行時空。
??皮日休不一樣,他是晚唐文學家,如果說大家年齡不對,身體狀況不同,這些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問題,那相差兩百年的人出現,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了。
??李逸此刻的內心很亂,一時間被葛日休或是皮日休的出現驚到了,開始懷疑和思考這個世界的本質,根本沒聽到李濟的話。
??秦璐拉動袖子,才將胡思亂想的李逸拉醒,輕聲告訴他:“在想什麽?皇上讓你作詩呢!”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今天沒有心情,刻意求工,必至拙矣。這首詩就很好了,沒必要再做吧!”李逸脫口說道,他現在那有心情背詩。
??李逸這話在眾人眼中是過於狂傲了,皇上讓你作詩,你都敢直接說沒心情、等下次,在座雖都是重臣和大儒,也沒人敢這麽說過。
??奈何李逸的言語意思雖狂傲,但他出口成章的能力又無可挑剔,這一段話讓人明知道他抗命不遵,卻又說不得他。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這話說的不錯,無怪李逸每次出文便是佳作。”皇後笑著說了句解圍的話,將瞬息的尷尬化解。
??眾人皆是笑著附和,心想這話豈止說的不錯,一句話就讓人覺得,今天誰再讓他作詩都是強人所難。
??四樓的歌舞台已準備就緒,各樓的曲妓都不敢第一個登台,因為李濟今年在這辦了祭月,那第一曲必然是秦王破陣樂。
??成歌破陣樂,共享太平人。雖然李逸認為,破陣樂更多是為了拍馬屁而作,但氣勢不凡的武樂和武舞,依然有它獨特魅力,李逸心中的疑惑與茫然也隨之消散。
??管他什麽朝代和時空錯亂,人活一世,灑脫便是,忽然想通的李逸拿起身前的酒壺牛飲一口,差點把自己嗆著。
??隨著破陣樂的結束,各樓各苑的曲妓依序上台,歌聲時而娓娓動聽,時而聲動梁塵,有些後世登台選秀的意思,隻是這些曲妓可不隻會扭臀賣騷,更有文化和功底。
??詩作亦是越來越多,有了葛日休被喚上樓的開端,詩作便如開閘放水般湧出,隻可惜水滿魚不肥,吏部郎中的首關就如同高台,能躍過進龍門的更少。
??滿廳的人都言之不盡,相談甚歡的時候,李逸和李秉賢的聊天,卻被悄然而至的陳默兩兄弟打斷。
??“逸哥,你不是說晚上有特別的事帶著我兩去做,什麽時候動身?”陳默問這話時很冒失,沒有避諱李秉賢。
??沒辦法,他太無聊了,剛才一直在陳家包房,裴夫人又不允許未成年人喝酒,兩兄弟頓時覺得這中秋過得無趣,好不容易跑了出來,有些忘乎所以了。
??太子也來了興趣,李逸都說特別的事必然出人意料,他說到底還是個十六的少年,哪能不好奇,問道:“孤能去嗎?”
??李逸嗬嗬一笑,隻是拿桌上的筷子敲了一下陳默,沒有回答能不能,而是淡笑道:“先看歌舞,等子時再說!”
??陳默或許神經大條,但不蠢,摸了摸腦袋哦了一聲,嘟囔道:“你都稱孤了,誰還敢帶著你玩!”
??聲音不大,恰好幾名小輩能聽見,李秉賢和陳默同樣是少時玩伴,不會在意他的言辭,卻也明白了李逸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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