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陰雲之下
黑暗逐漸退散，我有些呆呆的立在原地。
“穆、穆燁，那個人呢？”
指著前麵，我遲疑的問著。可是，麵前的景象卻讓我直接固定在了原地。
原本的一切景象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確是麵前，一個破舊的茅草屋。
這，也許是我第一次見到的。在這個鋼筋混凝土遍布的世界裏，竟然會有用泥巴和草垛來堆積起來的建築。
這有些，超乎我的意料了。
身旁的穆燁隻是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說話。那隻寬大的手掌，直接握住了我的手心。
在這荒無人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雖然我有心戒備，但奈何，全世界就他能看到我了。也沒有再做過多的考慮，我緊緊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依舊，可以穿過固體表麵。
我兩直接就進去了，反正也沒人看的到，我們也觸碰不到任何東西……
茅草屋並不算大，而且也並不能防雨，牆角和地麵，都明顯的有著雨水滲透的痕跡。
長此以往的住在這裏，肯定會生病的吧。
隻是在相當於客廳的地方掃視了一圈，說到底，有著大大的黑色鐵鍋，還有一個爐子，這裏更像是一個廚房。
廚房的左邊是一堵牆，而右邊，有一個紅色的門簾。
在我成為這個狀態後，也是第一次聽到了風的聲音。
我睜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了穆燁，而穆燁隻是將食指，放在了嘴唇前，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門簾那邊的屋子裏麵，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
我內心有點激動，也有點雀躍，更多的還是緊張。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我終於聽到了一個真實的聲音，人的聲音。
跟在穆燁後麵剛進去，一個小孩忽然就從裏麵衝了出來，直接穿過了我們的身體。
他急急忙忙的倒了杯熱水，熱水有點燙，灑在了他的手上，那個手當時就起了一個水泡。
而此時的我，竟也同樣感覺手有些微微的疼痛。
皺著眉頭，本來什麽也沒發生卻無緣無故感覺到疼的我，有些委屈的看向了穆燁。
穆燁隻是靜靜地站在簾子的那麵，自語著。
“看來，這個男孩就是那時候跳樓的那個人了。”
我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他倒是沒有解釋。
與此同時，男孩摔了一個狗吃屎……
不僅他的膝蓋疼了，牙掉了，我跟著也疼！
搞了半天，我感受到的竟然都是男孩感受到的！
好氣啊，但是還不能發火，萬一惹穆燁生氣了，他給我丟在這裏我不就全完了。
撇著嘴一臉不開心的我直接就走了進去。
屋子裏，空蕩蕩的。一個狼藉的桌子還沒有整理，一個破舊的紅木櫃子，堆滿了雜物，還有一張已經快倒了的單人床，旁邊貼滿了獎狀。
一股奇怪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之中，如果讓我形容的話，有些像發黴或者腐爛的味道，亦或者，是陳舊的味道。
而單人床上，正躺著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奶奶，骨瘦如柴，嘴唇幹癟。
“你，是來帶我走的麽？”
忽然，一直躺在那裏咳嗽的老奶奶抬起了手指，那手指的方向正好在門口。
我心裏一緊，而老奶奶又無力的放下了自己的手指。
“隻是可惜，我再也不能看著我的乖孫子長大了……”
“哎，命已至此，真不想把乖孫子交給那個女人啊。”
“但，那該死的兒子。哎……”
老奶奶不斷地歎息著，最後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而男孩，剛好端著水杯走了進來。
“奶，你怎麽起來了！是要去廁所麽，還是想吃飯。”
看著久病的奶奶，男孩有些慌張的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他的奶奶隻是搖搖頭。
“沒事……奶奶隻是……想看你爺爺最後一麵……”
“您說什麽呢？爺爺他……”
男孩有些欲言又止，而他的奶奶直接就從床上走了下來。
步履闌珊，搖搖晃晃，仿佛每一步都要跌倒，但是每一步卻十分的有力。
那渾濁的雙眼，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地方，緩緩的向外走著。
即使，是從穆燁身體中穿過，也沒有一絲的異樣表情。
穆燁直接跟了出去。
這時，我們才發現，茅草房旁邊的不遠處還立著一個墓碑，墓碑旁雜草叢生，就連墓碑上麵的字都好像是用毛筆寫上去的。
男孩擔憂的站在了奶奶旁邊，而奶奶坐下了。
她好像和那個墓碑在說著什麽，隱約中，我聽到的好像是兒子不孝，賭博欠債最終被仇家追殺，而兒媳又離家出走，嫁於他人。
她對不起他，她沒有將孫子養大成人，現在，隻能托付給那個背信棄義離開的兒媳。
雖然，男孩還在身邊，但是他的奶奶依舊的咒罵著自己的兒媳，也擔憂著男孩的未來。
我感覺，那個老奶奶講了好久，就在我聽的快睡著的時候，山林中，突然回蕩起了男孩的哭聲。
那個奶奶臨走前的最後話是。
“寶啊，我的乖孫子林子一哦。奶奶不好，再也照顧不了你了。這些年，奶奶也沒給你什麽，也給不了你什麽……在奶奶的褥子下麵，還有這些年奶奶撿瓶子的兩百塊錢，你去找你媽媽吧。奶奶對不起你，隻能將你還給你媽媽了，她電話和地址都和錢一起放著呢，你去吧……奶奶，對不住你……”
當那個老奶奶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整個大山之中，回蕩著林子一淒厲的哀嚎。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親眼目睹了家人的離去。
雖然，他嚐試了背著奶奶跑到了山下，但人以駕鶴西去，所有的大夫都搖了搖頭。
他的奶奶，隻有他爸爸一個兒子。
他的爸爸，在他三歲的時候就已經被害死了。
他親手在爺爺的墳前挖了一個坑，他獨自，將奶奶的骨灰下葬了。
十歲的他，什麽也不懂，就連寫的字同樣也是歪歪扭扭。
他不知道奶奶的名字，所以，隻好寫下奶奶兩個字。
他埋了所有的土，他跪在了墳前，磕了三十個響頭。
此去一別，或許，再無歸期，他小小的年紀不知道，這一走，會是多久。
他回到了那個茅草房，在奶奶的床下，有一堆被塑料袋包裹著的零錢，而其中夾雜著一個紙片，上麵筆跡工整的寫著一串號碼和地址。
隻是，電話是什麽……
在這個茅草房裏，他沒有見過電話這種東西，而那個地址，他翻開教科書上的地圖，離他的家中間隔了三四個省。
他不知道到底有多遠，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到那裏，就像，他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麽將奶奶背到了山下。
知了，吵鬧著這個夏天，老師說過上北下南左西右東，所以，他按著地圖上所說的方向，一直向前走著。
那裏，是媽媽在的地方。
那裏，是自己的新家。
到了那裏，就有了依靠了，說不定也不用忍饑挨餓了。
但是……
“我……沒有奶奶了。”
沿著公路走出了很遠的男孩終於沒有忍住，他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從今天開始，他就沒有奶奶了，沒有了那個即使一無所有，也會盡可能給你一切的人，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