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回家
“嵐嵐,嵐嵐……你別走,別走好不好……嵐嵐……”
即墨雲忽然說起話來,嵐兮以為他醒了,唬了一跳,待擦去眼淚,看向他時,才發現,他不過是在囈語罷了。
即墨雲不安地動著,右手一會兒鬆,一會兒握,在身畔摸索著,口裏不斷喚著嵐兮的名字。
嵐兮瞅了眼手裏的玉佩,連忙塞向他手心。
即墨雲觸碰到玉佩,五指連忙抓緊,連同她的手指也攘括其中。
“誒?”
嵐兮忙要抽出手,指尖剛動,即墨雲便越發收緊,口裏不住念道:“別走,嵐嵐,別走……”
即墨雲正在夢靨之中,強行叫醒,定會令他不適。
嵐兮握住他的手,輕聲撫慰道:“雲,我在,沒事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哪裏也不去。”
即墨雲竟像聽見了嵐兮的話似的,緊繃的俊顏逐漸放鬆,唇角露出似有若無的微笑:“你在,就好……”
他的情緒慢慢鬆弛下來,恍惚之間,又繼續沉睡。
嵐兮情不自禁地伸過手,輕輕撫向他的臉龐。
三年了,三年不見了,這眼角眉梢,隱約帶了兩分滄桑,歲月無情,人心卻執著,他心裏眼裏,還同初時一般,情真意切。
一時,心潮澎湃,熱淚盈眶,嵐兮陡地抽出手來,踱到牆角,暗暗垂淚。
不行,她不能再呆在這裏,更不能等他醒來。
她根本無法麵對他,更不知要如何麵對他,如果他們真的相見,她不敢想象,兩人會發生什麽。
她已不是從前的溫嵐兮,沒有資格再與他並肩而立,他是明白事理的人,自會諒解她的苦衷。
她想不告而別,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不告而別了。
嵐兮抹去眼淚,心想著,該留一封信,做個訣別,讓彼此都斷了念想。
她東找西尋,找著了筆墨紙硯,倒了些水研了墨,筆尖蘸了蘸,落筆時,卻又頓住,抬眸,他尚在熟睡之中,她不由擱下筆,走去為他掖好被子。
即墨雲不知,她正在醞釀著告別。
嵐兮怔怔地看了他幾眼,又回到桌前,重新執筆。
“滴答!”
墨汁滴落,在白紙上暈出一朵墨花,她放下筆,煩躁地將紙揉成團,丟到角落,又換了一張。
可是,依然不知如何下筆。
心有萬千言語,提筆空無一字,滿腹心緒,不知從何說起,從容告別,亦是難為。
嵐兮索性丟下手中的筆,悄然而起,決然離去。
門輕輕開了又合上,房間裏隻剩下即墨雲一人,他平靜地躺著,手裏始終握著那枚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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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吟香回到家時,已是傍晚時分,他是一路走回來的,如行屍走肉般,一步一步,邁回了家。
眼見得嵐嵐丟下自己,一心隻記掛著那個人,梅吟香多想將她拖回家。
可是念頭剛起的那一瞬,梅吟香的勇氣便又化為烏有,如果她決心跟那人走,他又有什麽法子,能留住她呢?
三年了,他到底沒能得到她的心,強留下她的人,又能如何,自欺欺人,假裝她是愛著自己的嗎?
“老爺,您和夫人上哪兒去了,小姐找了你們好久,都哭了好幾回了。”
樂兒的哭鬧,與周嬸的心焦,將梅吟香從胡思亂想中,拉回現實。
樂兒見了爹爹,忙掙脫了周嬸的懷抱,跑到梅吟香腳邊,拖著奶音哭道:“爹爹,爹爹,你們去哪兒了,娘親,娘親,我要找娘親!”
梅吟香凝望著女兒稚嫩的小臉,她哭得稀裏嘩啦,淚痕斑駁,他心頭一股無明業火,騰地燃起。
“你娘她不要我們了,你還找她做什麽!”
梅吟香驟然怒斥,將樂兒唬得呆在當地。
隔了一會兒,樂兒“哇”地一聲,哭得響亮:“爹爹凶,爹爹壞,我要找娘親,嗚嗚……”
梅吟香聞言,心下更怒,他陡地推了把她的小肩膀,吼道:“我是壞爹爹,我不是好人,是不是連你也要離開我?”
樂兒哪裏經得住他這一推,當即摔在地上,哇哇大哭,小嗓子都快哭破了。
周嬸還是頭一次,見到梅吟香對女兒發火,她也嚇了一跳,連忙彎腰將小姐抱起,一麵哄勸著,一麵對梅吟香道:“老爺,她還是個孩子,您這樣會嚇壞她的。”
梅吟香見著女兒哭得撕心裂肺,心中頓時後悔,想上前哄哄女兒,一顆心又煩又躁,委實提不起精神。
周嬸晃眼之間,看見了他手臂上的傷,慌忙問道:“老爺,您怎麽受傷了,您這是怎麽啦?夫人呢?”
梅吟香沒有答話,徑自回到房裏,“砰”地一聲,將門重重關上了。
梅吟香的盛怒,令周嬸心驚肉跳,也不知這小兩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個暴跳如雷,一個不見蹤影。
樂兒大聲哭喊著要找娘親,周嬸連哄帶騙,抱著她,到處溜達玩耍。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都黑透了,樂兒也哭累了,這才在周嬸懷裏安靜地睡著了。
周嬸正要抱小姐回房,卻見嵐兮回來了。
她如遇救星般地迎上前道:“夫人,您可回來了,老爺也不知道怎麽了,將自己關在房裏,連小姐都不搭理,我怕惹他生氣,也不敢進去,我……”
“沒事。”
嵐兮打斷她道:“你好好照顧樂兒,其他的事,交給我就好。”
周嬸一聽,便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連連點頭:“好,好,那我帶小姐回房了。”
“嗯。”
嵐兮點頭一應,便來到房間。
她到處尋不著梅吟香,便料到他該是回來了。
聽得周嬸的陳述,知道他此刻必定心情不佳。
梅吟香縱有千般錯,都是因自己而起,如何能一味地指責他?
是她,為人妻子,沒有讓他足夠的放心,足夠的安心。
嵐兮悄然推門而入,又輕輕關上門。
縱使她的腳步再輕,梅吟香也立時便聽出了來者是誰,他心中微凜,人卻一動不動。
梅吟香背對著她,坐在桌前的一張凳子上。
屋裏沒有點燈,窗外的天光照進屋裏,將他朦朧的背影,襯得愈發孤單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