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同盡
嵐兮的雙拳握得緊緊的,她眼見房梁倒塌,瓦礫簌簌落下,心痛如刀割,愧疚似火燎。
嵐兮強忍悲聲,控住眼淚,咬唇道:“這不是威脅,這是我的命,生死由天。”
梅吟香雙手負背,也蜷起了拳頭。
他冷聲問道:“如果他沒死,你會跟他走嗎?”
嵐兮乍聞此言,不禁怒火直衝,她上前一步,扯起梅吟香的衣領,怒道:“梅吟香,你當我是什麽人?你不止在侮辱我,也在侮辱你自己!”
嵐兮氣喘籲籲地緩了口氣,又繼續道:“我既然做了你的妻子,便不會朝三暮四,我和他緣分已盡,斷不會再有瓜葛,你既然是我的丈夫,就該相信自己的妻子,否則,我們還算什麽夫妻?”
梅吟香深深地凝視著嵐兮,眸色漸暗,隱隱含恨:嵐嵐啊嵐嵐,你一定不知道,你睡夢中喊的男人是誰。
“好,我信你!”
梅吟香沉默片刻,方才開口,繼而,他大聲令道:“來人,救火!”
嘍囉們得了命令,紛紛救火,人多力量大,火勢很快便得到了控製。
嵐兮鬆開手,眼見眾人忙碌,一顆心卻並未放下。
他們已耽誤了太多時間,偌大的房屋,都已被燒得搖搖欲墜,裏麵的人還能好得了嗎?
嵐兮又急又憂,她的臉繃得極緊,渾身都變得僵硬,等火勢稍弱,她便再也按捺不住,想要衝進去。
嵐兮的腳步剛剛挪動,梅吟香便又將她拽了回來。
梅吟香厲聲喝道:“我去,你退下!”
話音剛落,梅吟香奪過嘍囉手裏的水桶,澆濕自己,舉袖掩住口鼻,衝向門口。
他一腳踹破門,飛奔而入,頃刻,便消失在火海中。
嵐兮愣在當場,一時思考不得,她難以想象,梅吟香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闖進去的。
梅吟香是那樣的憎恨即墨雲,處處提防他,算計他。
現在為了自己,竟不惜豁出性命出手相救,若有不測,會不會兩人都……
嵐兮沒有勇氣再想下去,她忽然覺得渾身好冷,好冷,冷得她直打顫。
不知不覺,她環抱起了自己,慢慢蹲了下去。
即墨雲,梅吟香,你們為什麽要認識我,如果沒有我,你們毫無瓜葛,更不會有這些仇怨,是我,是我害了你們,溫嵐兮啊溫嵐兮,為什麽你要傷害他們呢……
“夫人,夫人……”
徐典不知打哪兒搶了匹馬來,風塵仆仆,趕到這裏。
馬見火光,不肯向前,徐典隻得翻身下馬,遙見嵐兮蹲在地上,匆匆走來,連聲呼喊。
嵐兮卻全然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她隻是埋著頭,不知所措,無限自責。
直到徐典拍了拍她的肩,嵐兮才受驚般地抬起頭來。
徐典見嵐兮渾身濕透,滿麵涕淚,哭得一塌糊塗,先嚇了一跳。
繼而一定神,徐典預感不好地問道:“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莊主呢?”
嵐兮回過神來,怔怔看了徐典一眼,又看向那被火吞噬的地方。
她不由捏緊拳頭,低下頭來,顫聲道:“是我害死了他們,如果他們當中,有任何一人出事,我便以死謝罪,絕不苟活於世。”
嵐兮緊抿著嘴唇,眼淚又無聲地淌了下來。
徐典聽得雲裏霧裏,細細咀嚼一番,才恍然大悟:“你是說梅吟香也在裏麵?”
嵐兮點了點頭,徐典立即緊張道:“那廝闖進去,定是為了對莊主不利,不行,我得去救莊主!”
嵐兮聞言一驚,連忙拖住徐典:“你不能進去,如果連你也出事了,藏淵山莊以後怎麽辦?”
徐典苦笑道:“我已經管不了這麽多了,如果莊主出事了,我也無顏回去了。”
嵐兮將心一橫,也道:“此事因我而起,我責無旁貸,如果你非進去不可,那我與你一同去。”
這下輪到徐典怔住了,他反勸道:“這可使不得,若是有個萬一,我可是萬死難辭其咎啊。”
兩人互相勸阻,爭先赴險,突然“轟”地巨響,房屋倒塌,化作廢墟,揚起飛塵火星。
眾人叫囂著,退到一旁,免遭魚池之殃。
嵐兮和徐典齊齊傻了眼,眼見得那裏夷為平地,卻不見有人出來,難道他們都葬身火海了?
“不!”
嵐兮發了瘋似地取過水桶,一桶又一桶地向著火苗潑水:“你們愣著幹什麽,滅火,快滅火啊!”
嵐兮衝著呆愣的眾人吼道,徐典隨即回神,也搶過唧筒與她一同奮戰。
眾人在他們的帶動下,繼續操作水龍車,打水救火,幾處火苗很快便被撲滅了。
嵐兮跳到廢墟上,扒拉著燙灼的殘垣斷壁,纖弱的手,這時竟有了超乎尋常的力量,不懼疼痛,不怕髒累。
天邊開始露出魚肚白,徐典已是筋疲力盡,其餘嘍囉更不知跑哪兒去了。
隻有嵐兮紅著眼睛,不知疲憊地找尋著,她不敢停下,因為一旦停下,她隻有崩潰。
徐典的心卻已沉了下去,他看了天邊一眼,垂下布滿血絲的眼睛,一聲長歎,連走帶爬,來到嵐兮身邊。
他頹然道:“別找了,一切已成定局。”
嵐兮恍若未聞,隻是麻木地重複著手上的動作。
徐典握住嵐兮的胳膊,把她拉起來,惱道:“住手吧,你的手都爛了!”
嵐兮膝蓋一軟,便要跪下繼續搜尋。
徐典猛然怒吼道:“你這樣折騰自己,除了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一些,又有什麽用?”
徐典開了話頭,便忍不住又繼續道:“你既然沒死,這些年為什麽不出現?如果你回來,莊主就不會封劍,也不必四處找你,現在更不會,更不會……枉死他鄉……”
徐典說著說著,喉頭猶如被石子堵住,漸漸哽咽起來。
嵐兮的淚卻已然幹涸,她望向遠方,目光空洞。
沉默了一陣,嵐兮突地扯了扯唇角,淒苦地笑問:“你也覺得,他不該認識我,對嗎?”
徐典囁嚅著,回答不出來,他委實不想傷害這眼前的女子。
她也有自己的苦衷與無奈,難道他能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她頭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