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虛驚
那屍首已變成一灘血泥,麵目全非,但染血的汙衣卻隱約可辨。
那分明就是梅吟香今日穿的衣服,該不會,該不會……
不會,不會!一定不會!
梅吟香的身手如何,嵐兮再清楚不過,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萬不至於殞命啊!
樂兒哭得撕心裂肺,震耳欲聾。
嵐兮扭過頭來,低聲怒斥:“為什麽要哭得這麽傷心,他又不是你爹爹,你需要哭成這樣嗎?”
旁邊的人聞言,大驚道:“藍大夫,這人是你丈夫?”
嵐兮立即回口道:“胡說,我丈夫好好的,怎麽可能會是他,你們不要亂猜!”
嵐兮說是這般說,可是眼圈卻不自覺地紅了,說到底,她心裏也沒底。
嵐兮曾想過無數次與梅吟香訣別的場景,卻不曾想過是這樣的死別,如此輕而易舉地撒手人寰,這要讓她怎麽接受?
嵐兮忍不住向著那團血肉靠近,她要尋找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好蒙騙自己這人絕不會是他。
藥農見狀,心想那人八九不離十,便是風相公了,都不由勸道:“藍大夫,人死不能複生,您自己多保重啊。”
“是啊,您還有孩子,可別想不開啊!”
嵐兮流著淚,衝著他們怒道:“我的丈夫還活得好好的,我讓你們不要亂猜,你們又在胡說八道什麽!”
眾人心生憐憫,還想解勸她一番,卻突然聽得有人高聲喚道:“嵐嵐!”
嵐兮心頭一震,循聲望去,但見人群後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眼前,藥農們讓出道,嵐兮愣愣地往前走。
梅吟香鬆了口氣道:“原來你先下山了,叫我好找。”
梅吟香舉著手裏的大靈芝,興高采烈地又道:“嵐嵐,你看,我摘到了什麽?”
樂兒的哭聲在聽到梅吟香的聲音時,便陡地刹住,與嵐兮一般愣住。
嵐兮走到梅吟香麵前,突地揪住他的衣襟,一通狂罵:“誰讓你去摘的,這樣危險的事,你怎麽敢去做?你不知道你現在已經是個父親了嗎?若有個三長兩短,樂兒怎麽辦?你又讓我怎麽辦?”
梅吟香凝視著眼前這張哭成淚人的臉,但覺心潮澎湃,一股暖流充斥四肢百骸。
他猛地將靈芝一丟,將嵐兮攬進懷裏,樂兒隨娘親一傾,正對上梅吟香的臉。
梅吟香順勢親了親女兒的臉頰,動情地對妻女道:“對不起,是我去得太久,叫你們擔心了,我以後絕不再擅自離開你們。”
嵐兮伏在梅吟香懷裏,拍打著他的背,叫嚷道:“你這混蛋,你知道我方才有多害怕,多擔心,看著那人粉身碎骨,我以為是你,又不敢相信是你,可惡,你到底要害我流多少眼淚你才滿意!”
梅吟香將她摟得緊緊的,樂兒見娘親傷心,也扁起小口噙著淚,十分委屈。
見得此情此景,梅吟香已然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他又是歡喜,又是感動,又是好笑。
千言萬語,他不知從何說起,隻有化作深情的一句話:“嵐嵐,我愛你,還有樂兒,我們的寶貝女兒,我愛你們。”
嵐兮聽到這句話,頓時恍然,她猛然推開他,擦了眼淚,收回淚意:“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兩人回過神來,那些藥農不知何時已走得沒影了,連同被梅吟香扔在地上的靈芝也不見了。
二人適才太過忘情,都忽略了周圍發生了什麽。
梅吟香有些不悅,他千辛萬苦為愛妻摘來的靈芝,就這樣被幾個宵小強占了。
嵐兮卻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經過一場虛驚,她隻求他平安無事。
嵐兮不追究,梅吟香便也依著她,他走到那具殘屍邊,一掌拍倒他身邊的土堆。
黃土呼拉拉覆蓋在那無名氏身上,他倒是要多謝這個來曆不明的亡者,多虧了他,他才知道嵐兮緊張他至如斯。
梅吟香記得,她那時還激動得一口一聲“丈夫”地喚他來著。
原來,他的嵐嵐也是愛著自己的。
“呀呀呀……”
樂兒張開雙臂,向梅吟香口齒不清地嚷嚷著。
梅吟香將背簍重新背回身上,與嵐兮並肩而行。
梅吟香嚐試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但是剛碰到,嵐兮卻縮回手去,快走幾步,搶在前頭走。
梅吟香看不到嵐兮的表情,也不知她是羞是惱,但見她沒有過激的反應,想來也並不排斥他的靠近。
他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跟在嵐兮身後,時不時扭頭逗弄一下樂兒。
晚上,嵐兮在前院整理著今日采來的藥材。
梅吟香悄然來到她身邊,握住她搗藥的手,輕聲道:“樂兒睡著了,我來幫你。”
嵐兮不防,唬了一跳,待見是他,才鎮定下來。
她抽出手,將藥杵留給他,也沒有說什麽,便將鋪滿草藥的簸箕,拿去院中晾著。
嵐兮走到哪兒,梅吟香的目光便跟隨到哪兒。
他搗了一會兒藥,終於按捺不住,放下藥杵,踱到她身後,出其不意地環抱住她,柔聲道:“嵐嵐,忙累了一天,我們都該休息了。”
與藥材打交道久了,梅吟香的身上不免染了藥香,將他原來的異香掩蓋過去。
但此刻,嵐兮卻能清晰地聞到,那屬於他的特有的香氣。
她緊張地將他一推,急欲掙脫:“你放開我,不要碰我!”
梅吟香卻抱得極緊,不容她離開:“嵐嵐,今天我很開心,你說我是你丈夫的時候,你擔心我擔心到害怕的時候,你揪著我斥責我的時候,嵐嵐,我真的很開心,我真的……”
一時激動難抑,他話未說完,一個口勿便落向了她的臉頰。
嵐兮猛地打了個寒噤,掙紮得越發厲害:“你放開我,放開我,我隻是不想你出事,沒有其他意思!”
梅吟香手臂微微一鬆,嵐兮一個轉身,想也沒想,便揚起一掌,拍落他的臉。
“啪!”
清清脆脆一記耳光,打得梅吟香有些發愣。
嵐兮受驚地跳出他懷裏,遠遠地拉開距離:“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於我而言,我隻能接受你是樂兒的父親,是我的親人,你我可以平平淡淡地過下去,但絕不可能和尋常夫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