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梅花
兩人行了半日,漸至晌午,嵐兮也有些累了。
梅吟香見前麵便是天香酒樓,便提議中午下館子去。
嵐兮蹙了蹙眉,算了算這一頓館子錢能頂幾天的花銷。
她還沒算明白,便被梅吟香拉著進了酒樓。
嵐兮念著這裏的燒鵝美味,隻好心疼地摸摸荷包,豁出去了。
二人來到二樓雅間臨窗而坐,梅吟香叫了一桌好菜。
他每點一道菜,嵐兮便摸一遍荷包,眉心隨即緊上一分。
點到第六道菜,嵐兮連忙握住梅吟香的手,製止道:“夠了,就這樣吧,再多就吃不完了。”
梅吟香笑著,讓小二下去準備。
等小二關了門,他才抽出手,反而捉起她的手,道:“這樣怎能算多,你現在是兩個人在吃飯,我還覺著點少了呢。”
嵐兮瞥了眼門外,小聲道:“我今日錢沒帶夠,你再點下去咱倆就得吃霸王餐了,我長這麽大,可沒幹過這麽丟人的事。”
梅吟香撫著她的手,衝她眨了下左眼,也學著她小聲道:“主人莫操心,小的帶著銀兩呢,這頓飯就用小的的私房錢付吧。”
這“主人”兩字喚久了,原先的壓抑與痛苦已蕩然無存。
在現在的梅吟香看來,這兩個字眼,僅是自己對妻子的愛稱。
嵐兮卻沒有注意到這稱呼間的情緒變換,隻是訝然道:“你居然還藏著私房錢,我又沒給你工錢,你是怎麽攢下來的?”
梅吟香頗為自得道:“主人每日給的米菜錢,每月進藥材的本錢,還有其他日常開銷的錢財,都要經過我手,每次有餘,主人也不問我要回,我便沒歸到賬裏,這賬本你又不看,小的自然就積少成多了。”
一提起賬本,嵐兮就頭疼,她也曾下決心要好好管賬,可惜每次一見那些密密麻麻的賬目,便立覺頭昏腦漲,直欲睡去。
無奈之下,隻得假手於他,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她賺錢,他管錢的局麵。
嵐兮隻知每月大致的收支,卻從未細算過每筆賬目,但見捉襟見肘,便隻顧收緊荷包。
卻未曾想他會從中積累出個小金庫,而今看來,她再能賺,又哪比得上對方會算?
嵐兮正想得入迷時,小二已送了飯菜來。
梅吟香說到嘴邊的“主人”,又立即改口:“娘子想著開源,為夫自要想著節流了,咱們夫妻倆其利斷金,日子定然紅火。”
嵐兮猛地醒悟,收回了手,礙於小二在眼前,隻得輕“呸”一聲,翻翻白眼。
那小二隻道二人在打情罵俏,不由羨慕道:“藍大夫和風相公的感情可真好,方才我還聽見老板和老板娘吵架呢!”
“老板嫌老板娘不溫柔,老板娘又怪老板不體貼,要我說,這白水鎮上的兩口子要都拿你們作比較,那還不得鬧翻了天去?”
小二一麵說,一麵笑。
嵐兮怏然不快:“我幾時對他溫柔過?你們怕不是看走眼了吧。”
那小二爭辯道:“哪裏看走眼了,方才您拉著風相公的手,抹了半天的手脂,整條街的人可都瞧見了。”
梅吟香擔心那小二喋喋不休,越發惹嵐兮不悅,忙插口道:“小二哥,我家娘子怕羞,休得再說了。”
那小二見他護得緊,便識趣地住了嘴,隻掩著口,竊笑而去。
嵐兮見小二那等模樣,不禁氣性上來,站起來道:“這小二真討厭,我不要在這兒吃了。”
梅吟香拉住她的袖子:“這菜都上了,飯錢是萬萬不能省的,主人莫不是要白白給他們送銀子?”
嵐兮一想有理,便又坐下,執起筷子,氣呼呼地夾了塊燒鵝,大快朵頤。
梅吟香樂得給她夾菜:“慢點兒吃,好不容易才下趟館子,這囫圇吞棗地嚐不出味道,可不是白花銀子嗎?”
嵐兮依然故我:“哼,反正花的也是你的私房錢。”
梅吟香提點道:“我的私房錢,那也你是賺的呀。”
嵐兮頓時語塞,這才細嚼慢咽,不與那小二置那閑氣。
梅吟香憑窗而坐,顧不上自己,隻一味照顧嵐兮吃飯,或者挑挑魚刺,或者剔剔骨頭。
偶然間向窗外一瞥,卻見街上有兩名漢子牽著馬,正往酒樓裏來。
馬兒微一轉頭,梅吟香便看見了,那鞍袱上印染著一朵梅花。
他的心跳不由慢了一拍,那分明是梅家的標誌!
嵐兮見他臉色突然發白,惑然道:“你怎麽啦?”
梅吟香順勢捂著小腹道:“人有三急,我忍不得了,你慢些吃,等我解手回來。”
嵐兮瞧著手裏的燒鵝,頓覺有些倒胃。
梅吟香趁她一愣之際,自然地順手關窗,這才出門“解手”去了。
那兩名漢子的確是梅家派出來尋人的,隻是這大半年過去了,仍然杳無音訊,搜尋的人也已逐漸懈怠,若非主子有令,這兩人連問都懶得問了。
兩人坐在靠門的位置上,打尖休憩。
其中一個著灰衣的,瞟著街上來往的行人,說道:“這樣找人,如同大海撈針,要尋到何時才是個頭啊,倒不如讓衙門貼告示尋人,可比我們快上許多。”
另一個著青衣的道:“這又不是懸賞犯人,貼什麽告示,況且梅花雖然勢大,但與官府的關係卻複雜得很,三公子和四公子又在朝中當官,請衙門幫忙,也得當心平白背上濫用職權的罪名。”
兩人一麵吃著,一麵便聊開了。
那灰衣人煞有介事道:“不知你聽說過沒,五公子和溫小姐不是無意間落入江中,而是殉情自盡。”
青衣人咂嘴道:“瞎說!明明是溫小姐遭惡賊虜劫,毀了清白,一時不忿,投江自盡,五公子伸以援手,卻沒拉住,反被她拖下水。”
灰衣人道:“不管是哪種說法吧,總之這大半年沒個音信,人八成早沒了,尋人不過是尋個希望,好叫親人有個盼頭。”
青衣人道:“是啊,我聽說自小姐罹難,溫穀主便不知所蹤,四爺終日長籲短歎,四夫人以淚洗麵,三爺則推了生意,一味著人尋找,梅家上下愁雲慘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