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蹈江
他為什麽不能直接回答,自己願意娶她?
他為什麽不一把將她摟到懷裏,堅定地告訴她,無論發生何事,他都一如既往地,愛著她?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即墨雲揮出一掌又一掌,漫無目的地擊打著浪花。
他仰天長嘯,宣泄心中壓抑的所有痛苦與自責。
江濤被他激起千層浪,天地也為之變色,他無知無覺,任江風狂怒地打在臉上。
忽然,雨絲如冰刀,刀刀刮過肌、膚,陣陣割疼。
幾時,烏雲密布,日已落,天已黑?
滂沱大雨衝刷著大地,也衝刷著他。
即墨雲但覺周身寒冷,但也寒不過他的心。
淚水混著雨水,分不清是淚是雨。
他驀地想到,為什麽他沒有像梅吟香一樣,第一時間,就跟著她跳下去?
難道,在他心目中,他對她的愛,竟比不上梅吟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即墨雲狂笑起來,雨水流進他的嘴裏,他嚐到了淒苦的滋味。
他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已無法思考,無法深究,無法清楚地做出決斷。
他仿佛已成了行屍走肉,他的心空了,徹底的空了……
江水已淹沒到了他的月匈口,他腳下一虛,整個人便浮到了江麵上。
即墨雲沉浸在冰冷中,一個浪花打來,便蓋過了他的笑聲。
再睜眼時,無邊天際,漸漸現出一個人影,是嵐兮。
她仿佛就在眼前,衝著他溫暖地笑道:“雲,快來追我啊,我在這裏等著你呢!”
即墨雲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輪廓,微微一笑:“好啊,你等我,我這就去,找你……”
江浪沒過他的身體,也淹過他帶笑的麵孔,他安然合眼。
即墨雲的手高舉著,緩緩沉沒,直至手腕,直至指尖,直至不見……
江水灌進耳鼻,很快,他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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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與寒冷同時侵蝕著他。
他感覺到自己在不斷下沉。
那黑暗的盡頭處,仿佛有個人影在徘徊。
他知道,那一定是他的妻子。
“嵐嵐!嵐嵐……”
他驚喜地呼喚,伸出手想去拉她。
“你怎麽在這裏?”
嵐兮抬起頭來,驚訝地問道。
果然是她!
即墨雲猛地遊到她身邊,抓住她的手,道:“嵐嵐,我找你來了。”
嵐兮焦急地推搡著他:“不,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走,你快走……”
他越發握緊她的手:“嵐嵐,我不願離開你,除非,你同我一起回去!”
嵐兮掙不脫他的手,隻得扭過頭去,咬唇道:“不,我不回去。”
即墨雲笑了笑,道:“那我們就一起,呆在這裏吧。”
“不可以,你不可以留在這兒!”
嵐兮回過頭,一口回絕。
即墨雲溫柔地笑道:“那你就與我一起走,不論去留,我都追隨於你,生死相隨,永不反悔。”
“雲……”她動容地喚道,泫然欲泣。
即墨雲牽著她往回遊,她沒有拒絕,任他牽著走。
他指向遠處,那裏不知何時,多了一點光芒:“你看,那裏有光,我們沿著光走,很快就能離開這兒了。”
嵐兮眨了眨眼,莞爾一笑:“好,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光線越來越來明亮,越來越清晰。
轉瞬之後,他睜開眼來,冰冷已然退卻。
取而代之的,是溫暖與舒適。
他有些茫然地轉動眼珠,方才的夢境一點也想不起來,隻是木然地望著前方。
“莊主,你醒啦!”
正趴在桌上打盹的徐典,陡地打了個激靈。
抬頭時,便看見莊主悠悠醒轉。
他大喜過望,連忙奔到床邊,問道:“莊主,你可覺得還好?可有感覺哪裏不適?”
即墨雲不言,他的目光空洞,雖然在滴溜溜地轉,但實則,什麽也沒看入眼。
徐典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好像全然沒看到。
徐典心頭一凜,忙對他道:“莊主,梅三公子已著人沿江搜尋,在江邊的礁石上找著一件衣衫,是夫人的,夫人一定是被江浪衝到了某個地方,她還活著,好好地活著呀!”
“嵐嵐,嵐嵐……”
即墨雲本能地喚出這個名字,他的聲音沙啞而無力,許久不言語,他的嗓子變得又幹又緊。
意識漸漸回籠,他微微眨了下眼睛,瞳眸裏便泛出了淚光。
徐典見得他有了反應,又喜道:“莊主,夫人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有梅家的勢力出馬,相信過不了兩天,就能找著夫人了。”
即墨雲慢慢轉動眼珠,看向徐典,漆黑的瞳孔動了動,唇、瓣微掀:“老徐。”
徐典感動得老淚縱橫,他已在客棧守了即墨雲三天三夜,莊主再不醒,他就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握起即墨雲的手,熱淚盈眶道:“是我,是我,老徐說的話,句句屬實,您要不信,就自個兒去問梅三公子,您就知道老徐我,有沒有蒙騙莊主啦。”
即墨雲無力地看回帳頂,鼻腔裏微微一“嗤”。
他幹涸的嘴唇勉強扯了扯:“你別騙我啦,我知道,她已經回不來了。”
淚光在他眼眶邊緣徘徊,似乎下一刻,就要奪眶而出。
“誰說我騙您的,我這就去把證據給您找來!”
言畢,徐典便飛也似地衝出房間,不一會兒,便捧著件衣衫遞到即墨雲麵前。
“嵐嵐!”
即墨雲一眼便認出了那件衣衫,那時她跳崖,穿的就是這一件。
即墨雲撐起身體就要坐起,徐典趕忙扶他靠坐床頭。
即墨雲顫手取過那件衣衫,準確地說,那隻是一麵布料,觸手幹硬,帶著泥汙與血漬,顯然是在泥水裏浸泡過的。
他的心中頓時騰起希望,摩挲著手中的布料,愛若珍寶似的。
他急問:“是在哪裏找到的,在哪裏?”
徐典搪塞道:“莊主先不忙這個,您也得先顧著自己,等養好了身子,再找不遲啊。”
即墨雲哪管這許多,他抓住的徐典的手,隻一味地問道:“在哪裏,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