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思過
帶著這樣的疑問,嵐兮問了許多人,但卻無人知曉,甚至連三伯也隻是搖頭歎息,不願多提。
嵐兮想去問三伯母,但一想到她待人冰冷的模樣,又止住了這個想法。
她猜測長輩們肯定是知道些什麽,隻是沒人願意告訴她。
驀地,她到了吟川哥哥,如果兄弟姐妹中也有人知道真相,那就隻有他了。
所以,第二天,嵐兮起了個大早,趁梅吟川未出門前就堵在了他的房門口。
梅吟川一開門便看見了她,嵐兮當即湊到他身邊,甜甜地喚了聲:“吟川哥哥。”
每當嵐兮這般喚他,梅吟川便知道她是有事相求,他也來猜到了她此次來求的是什麽。
沒等她開口,梅吟川便說道:“嵐嵐,你是不是想問五弟的下落?”
嵐兮連連點頭:“我就說嘛,什麽事都瞞不過吟川哥哥,既然哥哥猜到了,那便告訴我吧,吟香哥哥到底在哪兒,去做什麽,為什麽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明天就是我的大喜之日,難道他連我的喜酒也不想喝了嗎?”
梅吟川肅容道:“嵐嵐,你的婚禮,他恐怕不能參加了。”
嵐兮聽得他這般說,第一個念頭便是梅吟香突遭意外,不治身亡,隻因近日喜事連連才延後治喪。
她這腦筋雖然清奇,但結合長輩們的吞吞吐吐,卻不由得她不作此想。
霎時,豆大的淚珠便滾出了眼眶,她揪住梅吟川的衣袖,嚎啕大哭道:“他死了,吟香哥哥死了,他是怎麽死的,你快告訴我!”
梅吟川一怔,按住嵐兮的肩膀:“嵐嵐,你冷靜些,我幾時說他死了?”
“哈?”
嵐兮止住哭聲,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哦,沒死就好,沒死就好,那他上哪兒去了,怎麽連我的婚禮也不來參加?”
梅吟川歎息道:“他犯了點錯,爺爺罰他在思過崖靜思己過,三年之後,方得下山。”
嵐兮又驚又奇:“吟香哥哥犯了什麽錯,為什麽會被罰在思過崖思過,而且一罰就是三年這麽久?”
梅吟川道:“嵐嵐,你還是安心回去,等著做新娘子吧,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了要好。”
嵐兮有些惱了:“吟川哥哥,怎麽你們一個個都這樣啊,有什麽事是非瞞我不可的,我也是梅家人,為什麽我不能知道?”
她說到這裏,忽地靈光一閃:“對啦,我想起來了,那天你和雲神神秘秘的,不知在說些什麽,是不是和吟香哥哥有關?”
梅吟川連哄帶騙道:“嵐嵐,這是男人之間的事,就像你們女兒家,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想對他人說,男人之間也是一樣的。”
嵐兮咬唇道:“好,你不說,我不逼你,我問雲去。”
話音剛落,她掉頭就走,匆匆忙忙便去尋即墨雲了,梅吟川除了苦笑,實在也無可奈何。
此時的即墨雲卻已上了思過崖,山頂上很冷,才深秋時節,便落了薄薄的一層白雪,雪化時,便更冷了。
梅吟香卻仍舊是一身單衣,玄色衣衫在這茫茫白雪中顯得格外突兀,格外淒冷。
他正在數著一株初開的臘梅,山頂上的梅花比別處開得都早,一朵,兩朵,三朵……
聽了一夜的雪花落地,晨起便看見新綻的生命,這是他上山以來唯一的驚喜,他舍不得一次數完,留下幾朵,等黃昏時再數。
這樣的孤寂,這樣的落寞,即墨雲頭一次在梅吟香身上看到,他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
梅吟香長長的眼睫微微一顫,卻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笑道:“你們明天成親嗎?我知道你成親之前一定會來找我。”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在即墨雲聽來,卻無比蒼涼。
即墨雲看了眼被薄雪覆蓋的石桌石凳,拂袖掃去未化的殘雪,將手裏的兩壇酒放在石桌上,道:“明天的確是我和嵐嵐的大喜日子,我帶了兩壇竹葉青來,嵐嵐說,五哥喜歡竹葉青,我想陪五哥飲一杯。”
“嗤!”
梅吟香搖頭嗤笑:“不是我喜歡,竹葉青是嵐嵐喜歡的,因為她喜歡,我才喜歡的。”
他說這話時,喉頭不由自主地有些哽咽。
不想他用情如此之深,即墨雲不由起了一絲惻隱。
梅吟香深深吸了口氣,平複了情緒,這才回頭,毫不在意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不必拐彎抹角,我承認,所有的事都是我暗中謀劃,目的就是要置你於死地,你想怎樣報仇,悉聽尊便。”
即墨雲歎道:“哎,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我今日來,真的隻是想請五哥喝杯喜酒而已。”
他坐在石凳上,揭開泥封,竹葉青的香氣便彌漫開來。
梅吟香詫異道:“難道你竟沒有把這些事告訴嵐嵐?”
即墨雲反問道:“我們都不希望嵐嵐傷心,對嗎?”
梅吟香心頭一震:“好,我自認這份胸襟氣度比不上你。”
他撩袍坐下,突然很想與即墨雲好好說說話。
兩人對坐而視,梅吟香道:“你可曾聽過,關於我身世的謠言?”
即墨雲將其中一壇酒推到他麵前:“既然是謠言,又何必在意。”
梅吟香直視著他,毫不避諱道:“謠言是真的。”
即墨雲沒想到他會如此幹脆,倒有些愣住了。
梅吟香繼續道:“我的確不是梅家的血脈,當年我母親被賊人所虜,是梅三爺救了她,梅三爺雖然手刃了惡賊,但也為那廝所傷,落下隱疾。”
“那時,我母親已身懷六甲,斷不可能再嫁個好人家,是梅三爺力排眾議,娶她為妻,並對外聲稱,早已與母親私定終身,其實,梅家的長輩都知道真正的緣由,我母親嫁進梅家後,便與他做了有名無實的夫妻。”
梅吟香提起酒壇,緩緩地飲了一口酒,又道:“我出生時帶著異香,被視作妖孽,是溫老爺子不顧一切救了我,在梅花塢,所有兄弟姐們都視我為異類,不願與我靠近,隻有嵐嵐待我不同。”
“雖然眾位長輩不提,但他們看我時,無不是同情又防備,母親遷怒於我,無意中道出真相,我曾一度憎恨所有人,是嵐嵐改變了我,教會我除了恨,這世間還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