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舊事
“這再過八天便是老爺子的壽辰,大壽之日,便是喜訊公開之時,到時將滿堂賓客多留兩日,壽酒連著喜酒一並辦了,也省卻客人來回奔波,隻是這婚禮卻得辦在梅花塢,不知賢婿以為如何?”
“小婿父母早逝,有各位長輩主婚,又有眾位親朋好友證婚,正是求之不得。”這是即墨雲的聲音。
“嵐嵐是個讓人不省心的孩子,以後還得請你多擔待一些。”這聲音酸酸的,是娘親在說話。
即墨雲信誓旦旦:“嶽父嶽母請放心,小婿必定竭盡全力,照顧好嵐嵐。”
梅傲雪勸慰妻子道:“夫人你多慮了,咱家嵐嵐不欺負人就不錯了,她那脾氣,誰能讓她受委屈呀?”
“女兒就要出嫁了,我傷感一下不行麽。”
溫如玉一旦這樣說,梅傲雪便隻有說好的份兒了。
嵐兮聽到這裏,腦海裏便浮現出爹對娘親無可奈何的模樣,便不由發笑。
“笑什麽?下來!”
嵐兮乍聽到這一句,忽覺有些突兀,心下正奇怪,老爹這是叫誰呢?
梅傲雪下一句便道:“叫你呢,嵐嵐,下來!”
嵐兮脖子一僵,伸了伸舌頭,從屋頂上倒掛落地,撣了撣身上的塵灰,大大方方地踏入客堂,喚道:“爹,娘,叫我呢。”
客堂裏隻有父母及即墨雲三人,分長幼坐下。
梅傲雪見她進門,正襟危坐道:“好啦,你們兩個先到偏廳吃些早飯,再去拜見一下你爺爺,他和你外公正在梅苑裏下棋。”
有女婿在,老爹便端出個長輩架子出來,嵐兮也不好叫他失了顏麵,當即恭恭敬敬地一福身:“是,女兒遵命。”
即墨雲也起身告辭道:“小婿告退。”
兩人出了客堂,嵐兮便好奇地打聽爹娘與他的談話,即墨雲一五一十答了。
原來二老是在了解即墨雲的身世,並詢問了他與嵐兮如何相識,以及藏淵山莊的情況。
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人父母想知道的,二老都問遍了。
嵐兮雖不能感同身受,但這份關愛,她由衷感激,也十分感動。
即墨雲拉住她的手,寬慰道:“即便以後在藏淵山莊生活,你若想念他們了,我們也可以常回來看看。”
說是這般說,但梅花塢與藏淵山莊何止千裏之遙,哪裏是能說回就回的?
嵐兮對他笑了笑,握緊了他的手。
二人在偏廳裏用過早飯,便動身往梅苑去了。
未免途中遇上他人耽擱,嵐兮帶他走小路,從後山翻入梅苑。
雖說是在下棋,但溫世庭的心思可全沒在棋盤上,連下三盤,滿盤皆輸。
這第四盤眼看又要敗了,他索性推翻棋子,孩子般地揪起頭發嚷嚷道:“不下了,不下了。”
坐在他對麵的也是一位須發盡白的老人,精神矍鑠,仙風道骨,寧靜安詳,此人正是人稱“梅仙”的梅苦寒。
隻見他分揀棋子,重新歸入棋笥,對溫世庭道:“老溫,年紀大了,養養花,下下棋,練練拳腳便好了,孩子們的事情,就交由孩子們去操心吧。”
溫世庭抓耳撓腮:“誒,我說梅老頭,你有這麽多子子孫孫,你當然不在乎,可我就隻有嵐嵐這麽一個寶貝外孫女兒,她就是我心尖兒上的肉啊,就是少一根頭發兒,我的心都能碎一地。”
溫世庭眼裏泛起淚花,忽地拍案而起:“不行,我反悔了,不能答應他們這樁婚事。”
梅苦寒笑道:“哪有你這樣出爾反爾的,這不是叫小輩笑話嗎?像即墨雲這樣的外孫女婿,可是難得一見,叫嵐嵐撞上了,這便是造化,你該高興才是。”
溫世庭吸了吸鼻子,收了淚意:“他是千好萬好,唯獨一點不好,他不能入贅溫家,呆在滴翠穀,與嵐嵐一起陪我。”
梅苦寒道:“嵐嵐不喜歡吟香,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再者,吟香心術不正,不折手段,就算嵐嵐看上他,他也願意入贅溫家,你也得想想,這滴翠穀以後的日子,能否安生。”
說起這個,溫世庭又坐下問道:“吟香你是如何處置的?”
梅苦寒道:“我罰他在思過崖思過三年,盼他能幡然醒悟,痛改前非。”
溫世庭惻隱之心油然:“他在山頂上挨凍,若知道嵐嵐就快成親了,可不知該有多傷心,他雖然心眼多了些,心思也重了些,但對嵐嵐卻是真心實意的。”
梅苦寒分完棋子,見地上還落了幾枚,兩指一伸一挑,那棋子便如長了翅膀般地吸到他指間。
這隔空取物的內力,世間僅有幾人能做到。
他邊將地上的棋子拈進棋笥裏,邊問道:“即墨雲實則勝過吟香許多,我不明白,為何你會更加中意吟香?”
“狗養久了也會有感情,更何況是一個人,吟香的命是我千辛萬苦撿回來的,他本人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與嵐嵐一般,喚我一聲外公,每年我生辰,他的禮物也一定是最先送到的,這些我怎麽能忘得了?”
溫世庭抓著棋子在棋盤裏隨意擺弄著,了然無趣道。
“你再重感情,也不會因此而失了理智,這些並不是主因。”
梅苦寒一麵發問,一麵還在慢悠悠地撿棋子。
棋盤上的棋子漸漸成了型,是個大大的“煩”字。
溫世庭喟然長歎道:“哎,說了你也不明白,吟香他母親是被采花賊江一卓玷汙了才有的他。”
“那江一卓端的陰毒,對不從他的女子皆用了一種叫媚兒醉的情毒,我為了救她性命,才讓她養胎,隨著胎兒一天天成才,她身上的毒也盡數被吸附在腹中骨肉上。”
“待足月時,產下一男嬰,我本以為會是個死胎,誰知這小兒倒是頑強,竟還活著,隻是他天生異香,與眾不同。”
“當時你問我這香氣可有古怪,我知道若說了實話,這孩子必定在劫難逃,我憐他幼小,未必能長大成人,於是推說無妨,你這才放心讓我醫治,也是他命大,竟能安然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