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試探
“利用?”
梅吟香微地蹙眉,不解道:“冷捕頭真是說笑了,你我自淮西匆匆偶遇之後,便從未再有交集,細想來,那都是一年前的舊事了,這利用之說,卻從何來?更何況我與即墨莊主無冤無仇,你卻說我算計他,這豈非無稽之談?”
冷遷微微眯眼道:“若非在秦府北郊得見公子,在下也不敢相信,五公子竟是如此的深謀遠慮。”
他說到最後四字,眸裏陡**光。
“哦?”梅吟香一挑眉,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冷遷道:“當日我到淮西公幹,恰逢五公子也在淮西,偏巧留宿同一客棧,你故意在我麵前,與人高談機關之術,引我留心,還刻意遺落了密道設計圖紙,隔了一夜才回頭來尋,這分明是有意引導。”
梅吟香道:“冷捕頭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師承偃師之術,受人之托,自當忠人之事,遺失圖紙是無心之舉,誰知被有心之人利用,這難道是在下的過錯?”
隔了片刻,他又道:“我離開客棧,行至半途,才發現疏忽,回頭尋時,也是掌櫃親自遞與,若冷捕頭不提,我至今也不知道,捕頭大人竟對在下的密道圖紙,如此感興趣,還神不知鬼不覺地,修建於秦府地下。”
“哈哈哈……好幹淨的手段!”
冷遷讚許地撫手笑道:“明人不說暗話,五公子又何必惺惺作態,若公子不是知道點什麽,又怎會故意為之?”
梅吟香傾身向前,神秘地道:“你希望我知道點什麽?”
冷遷湊近,眸光微凜,道:“冷某偶然翻看舊年案宗,得知令堂出閣之前,曾遭人虜劫,長達一月之久,後來令尊手刃頑徒,救了令堂,令堂感念大恩,遂與令尊結為連理,這才有了五公子。”
他停了停,又蹙起眉頭道:“可冷某思來想去,依五公子的生辰推算,十月懷胎,公子怕不是足月而生吧,否則令尊令堂豈非早就私定終身了?”
梅吟香麵不改色,輕搖折扇,執扇的指節卻在隱隱發白。
冷遷接著道:“自然,江湖中人不拘小節,這些也絕非此案要點,重要的是令尊有勇有謀,凶頑得以歸案,多少良家少女才能幸免於難。”
冷遷說到這裏,又歎氣道:“哎!隻可惜年深日久,案宗多有殘損,對於當年之事,記載得並不詳盡,那采花大盜,不知五公子可有耳聞?”
梅吟香從容不迫地給自己倒了杯酒,風雲清淺地一笑:“這些陳年往事,我又如何得知?”
冷遷笑了笑,道:“那廝本名江一卓,據說風流倜儻,武功了得,當年也是武林中難得的後生晚輩,隻可惜心術不正,平生行事之惡,罄竹難書,毀在他手裏的大家閨秀不計其數,辱人清白倒也罷了,偏生還要殘害至死,五公子且說說,這種人,若是不幸留下後人,那可怎生是好,虧得令尊神勇,才令此案終結。”
冷遷說完,也給自己滿上一杯,仰脖子飲盡,研判的視線始終不離梅吟香,他要好好欣賞欣賞,對方此刻的反應。
梅吟香陡地一收折扇,舉起酒杯,仰起臉來,慢慢飲了下去。
他仰麵時,麵色鐵青,如罩嚴霜,待酒水飲盡,重新麵對冷遷時,麵色已恢複如常。
而後,他將酒杯輕輕放下,輕描淡寫地道:“冷捕頭的故事委實精彩,在下也有個故事,想說與冷捕頭聽聽。”
冷遷微微一笑,道:“願聞其詳。”
梅吟香問道:“冷捕頭可知衝天大盜其人?”
冷遷的眼皮輕輕抽了抽,似笑非笑道:“自然知道,衝天大盜,本名周海威,萊州府人氏,自幼好勇鬥狠,多次入獄,屢教不改,後來背了人命官司,秋後問斬,索性越獄出逃,跟隨一夥海盜,做起無本買賣,等到再回來時,已是武功高強,心狠手辣的獨行大盜,殺人越貨,無惡不作。”
“大約在十年前,他因覬覦長淵劍,挑釁藏淵山莊,卻折在即墨老莊主手中,至今下落不明。”
冷遷娓娓道來,梅吟香卻笑道:“原來還有冷捕頭不知道的事,那在下倒是可以給冷捕頭好好說說。”
他展開折扇,慢慢道來:“這周海威當了海盜之後,虜了個貌美的漁家女來做了妻子,還生了一個兒子,後來他重返中原,便將妻兒留在了嶽丈家,直至被即墨老莊主重創之後,才心灰意冷地回去。”
“他一心想要報仇,便將所有的本事,都傳授給自己的兒子,可他又覺著隻憑兒子一人,實在勢單力薄,於是又收了個孤兒做徒弟,想要二人為他報仇。”
“後來,周海威病逝,這兩人開始集結一幫亡命之徒,也幹起了無本勾當,漸漸地有了本錢。”
“可強盜終歸隻是強盜,見不得光,於是,周海威的兒子便把所有事務都交給了師弟,自己則四處闖蕩,機緣巧合,還真給他遇著了貴人。”
“京城名捕蕭斌,看中了這個英勇精明的年輕人,不止收為弟子,親授武功,還破格提拔,他也不負眾望,屢破重案,立下大功,冷捕頭猜猜,這個年輕人後來如何了?”
冷遷細細聽來,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可也有一瞬,麵色閃過難看的慘白。
他恢複鎮定,意味深長地道:“五公子當真神通廣大。”
“哦,對了!”
梅吟香醒悟似地道:“我忘了說名字了,這兩人,一個叫陸無霆,另一個叫……周遷,真是巧啊,竟與冷捕頭同名。”
他刻意在“周遷”兩字加重,有意提醒著他。
冷遷突地臉色一變,沉聲質問:“你對我母親做了什麽?”
梅吟香在椅背上一靠,悠然自得道:“原來冷捕頭還惦念著,你那多病的老母親啊,也不枉她望穿秋水,翹首以盼。”
他勾起好看的唇角,淺淺一笑,道:“冷捕頭請放心,老夫人在她該呆的地方,過得好著呢,我隻是派了個伶俐的人兒好生伺候她,時常給她解解悶兒而已,冷捕頭若不信,大可回歸故裏親自探望。”
冷遷麵色稍緩:“你到底是怎麽查到的?”
梅吟香笑道:“這就得怪令師弟管理無方了,手底下的人多了,破綻便也多了,但凡一人出了岔子,順藤摸瓜,那不是輕而易舉嗎?這道理冷捕頭該比我清楚才是。”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