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救人
即墨雲已神誌不清,卻好像仍能聽清她的話似的,身體慢慢放鬆,雙目雖然緊閉,口裏卻在囈語:“嵐嵐,嵐嵐……”
“我在,我在!我會一直陪著你,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離開你。”
她將腦袋埋進他的頸窩,似在和他對話,更似在下著某種決心。
她沒有忘記身處的險境,萬一那上頭有人進來,她怕是連反抗的能力也沒有。
可就算那樣,她也絕不離開。
“嵐嵐,快走,快走……”
“我不會走的,大不了,死在一起。”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即墨雲對她而言,遠比她想象的要重要得多。
是摯友,卻又比之多了些微妙的情愫。
似親人,卻又少了血緣上的天然親近。
這樣若即若離,似是而非的感覺,她懵懵懂懂,隻知道,她願意與他休戚與共,生死相依。
俄而,他徹底昏睡過去,呼吸變得平穩,也不再亂動。
嵐兮輕輕拭去他唇角的血漬,又從兜裏摸了顆培元丹塞入他口中,讓藥在他喉間慢慢化開。
察覺到他的身體越來越燙,她知道這是解毒的正常反應。
但探手摸了他的額之後,她仍是不由得著急:“不行,再這樣燒下去,非燒傻了不可。”
她一骨碌爬起來,解開他的衣衫,想要給他降降溫,但一見到他身上的傷,她便不禁愣住。
暗青子的創傷,硬刺的劃傷,撞擊後的瘀傷,還有她看不見的內傷,這些,都是為了保護自己留下的。
她的眸裏湧出淚霧,來不及悲傷,她一袖子抹去淚意,著手將肉眼可見的硬刺先拔掉。
接著,她從內兜裏摸出一盒小藥膏,輕輕敷在傷口上,又伸手去解他的腰帶。
這時,她的手突然頓住,麵頰不由自主火燙起來。
她自幼學醫,於肉身自是司空見慣,跟隨外公診治病人時,也不曾忌諱些什麽,隻覺這是極平常之事。
但此刻對方是即墨雲,她不免有些下不去手。
在她眼裏,他不是那些來滴翠穀求醫之人,也不是自家兄弟姐妹。
而是特別的,特別到讓她無法忽視,他是個男人。
倏地,她又想到他對自己的冒犯,羞惱之情油然。
她將心一橫,泄憤似地扯下他的腰帶,陡聞“哐當”一聲,係在他腰帶上的玉佩,也被她一並扯了下來。
她拾起一看,這玉佩被他貼身藏著,她不曾見過,隻覺得這形狀很是特別,便先收在懷裏保管著。
繼而回過頭來,兩指伸到他的褲頭,頓了頓,終於眼一閉拽了下來。
她心虛地睜開一隻眼,悄悄瞄了下,見他還穿著一條犢鼻褌,不由睜開雙眸,鬆了口氣。
她忽又覺得好笑,又不是沒見過,瞧自己這慫樣。
她心下釋然,又開始悉心為他診治。
外傷易治,內傷難消。
他的皮膚炙燙,多因她的血液,在他體內吞食毒性所致,待燒退了,毒也就解得差不多了。
但這樣燒下去,勢必又會損傷身體,最好能用酒來擦拭降溫。
就算沒有酒,退而求其次,也該尋些水來替代。
可她環顧四周,這一間小小的石室裏,除了一段台階,一個火盆,便什麽也沒有,別說酒了,連水都沒見著。
不對!
這幫人不可能平白無故挖個洞來玩,這裏頭一定有暗道通向別的地方。
她這般思忖著,便拖著右腳,一跛一跛地去尋密道機關。
她拍打著牆麵,沒摸著什麽機關,卻沾了一手的露水。
露珠匯成小流,一道道滑下,在牆根處聚集。
她靈機一動,興奮地從衣衫上撕下數片布料,展開貼著牆根,一點一點地汲取露水。
待布料濕潤後,又撕下數片衣料,貼在露水密集處。
然後再一蹦一跳,回到他身邊,為他擦拭臉頰和身軀。
等到布料幹後,她又回頭將浸了露水的布料交換,重又為他擦拭。
如此循環往複,不知過了多久,即墨雲的體溫終於恢複平常,而她自己也昏昏沉沉,趴在石階上睡著了。
等到即墨雲醒來的時候,他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像是被拆散,又重新裝上一般,酸痛僵硬。
他動了動手指腳趾,繼而抬起手,往發昏的腦袋砸了砸。
卻在額上觸及一片布料,他扯了下來,看了眼,意識漸漸聚攏,這是嵐兮的衣衫。
方才他們被雷彪追殺,掉進了仙人掌叢,誰知裏頭有機關,他們便摔進了這裏。
“嵐嵐!嵐嵐!”
他驟然坐起,蓋在他身上的她的衣衫,也跟著滑落。
他抄起衣衫,又喚了幾聲,一扭頭,卻見她正趴在他腳邊的石階上酣然入睡,鼾聲連連。
他不禁啞然失笑,將衣衫披回她身上,隻要她安然無恙,自己便放心了。
他回手揉了揉發悶的胸口,忽地覺得不對。
低眸一看,自己衣襟半敞,係帶半鬆半解,從頭至腳,淩亂不堪。
就是從高處落下,也不會摔成這樣吧,他懷疑地看向了嵐兮。
“阿嚏!”
嵐兮被自己的噴嚏驚醒,伸指搓了搓鼻子,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睡著了。
她拍了下腦袋,嗔怪自己:“哎喲,我怎麽睡著了!”
回眸一看,他竟已醒來,不禁心花怒放,她立即撲到他身邊,摸摸他的臉,抓抓他的胳膊。
“雲,你醒了,怎麽樣,哪裏不舒服?你的內傷不輕,這鬼地方又沒有藥,我隻能先用培元丹給你吊著,等離開了這裏,我配幾服藥,給你好好調理,再加以食補,依你的體質,很快就能痊愈了。”
她高興壞了,哪兒顧得上其他,先劈裏啪啦說了一堆,一雙眸子眨巴眨巴,閃爍著星辰般的光彩。
即墨雲不語,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突然“嗤”地一笑。
嵐兮抓了抓額角,沒趣道:“你笑什麽,我哪裏說錯了嗎?”
即墨雲緩了口氣,問道:“我問你,我昏迷時,你都對我做了什麽?”
口吻是一貫的從容,聲音卻因傷勢而顯得低沉。
“當然是救你……”
嵐兮陡然想起,自己是如何救治他的,頓時雙頰生暈,尷尬地轉身抱膝。
她絞著手指頭,矢口否認:“我什麽也沒做,就是守著等你醒來而已。”
即墨雲試探著問道:“哦?那我的衣帶為何會係得亂七八糟?你真的沒有……”
“那個是你發燒時自己扯的!”她立馬心虛地接口,頭也不敢回。
他掃了眼牆根上的布料,不依不饒地問:“我發燒了?你是怎麽救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