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歸來
三人並行長街,此時夜已深,街上一片靜寂。
對她今晚所為,秦長妤和少年,皆是大開眼界。
秦長妤心有餘悸,捧住心口,道:“姐姐,下次別這般鬧了,可駭死我了。”
嵐兮笑道:“這算什麽,下次帶你見識些,更厲害的。”
那少年甚是感激,滿口恩人叫喚,說不過兩句便欲拜倒。
嵐兮扶起他,皺眉道:“我最討厭這些繁文縟節了,你若真心謝我,便飲下這半壇酒,叫我一聲姐姐,以後,你就是我弟弟了。”
若是平時,這少年定不會與女子,同飲一壇酒,但此刻心中感動,不禁豪情頓起,將男女之防拋諸腦後。
他接過酒壇,咕嚕咕嚕飲下一大口,不由皺眉伸舌,直是喊辣,第二口便再也飲不下去了。
嵐兮奪過酒壇子,笑道:“我說你啊,在那種地方,也呆了好些日子了,酒量還這麽差,算了算了,不勉強你了,快叫我姐姐。”
少年喜喚:“姐姐。”又問道:“請問姐姐尊姓?”
嵐兮笑道:“姓嵐名兮,流嵐起兮縈空山,這是我那酸腐老爹提的歪詩。”
嵐兮搖頭晃腦道:“聽我娘說,她懷胎十月,我卻仍不肯出生,後來我爹望山提詩,剛提到這句,我便鬧騰著要出世,等娘親生下我,我爹硬說是因了這句詩,我才肯出來的,便起了這個名兒,你們說,好不好笑?”
少年疑惑道:“咦?聽起來姐姐似是名叫嵐兮,而非姓嵐名兮。”
嵐兮立即警覺,抽了抽嘴角,她一時高興竟忘了這茬,連忙哈哈一笑,糊弄過去:“世間便是有這許多巧合,詩裏的字眼恰與姓重了,有甚奇怪的,偏你迂腐,非得刨根究底,倒像我胡謅蒙你似的。”
少年急道:“不是,姐姐,我不是這意思,我……”
“好了,我也沒怪你,該輪到你報上名號了。”嵐兮順勢打斷,岔開話題。
少年一聽,正了正衣冠,恭敬作揖道:“小生姓柳名承儒,字毅之,年十七,潁州人氏,祖上……”
“行行行了!”
嵐兮生怕他把祖上十八代給翻一遭,連忙擺手阻他繼續說下去:“所謂英雄不問出處,這等小節何必在意,以後我就叫你小毅好了。”
柳承儒點頭答應,嵐兮爽朗一笑,忽地腳步趔趄,向旁歪去。
秦長妤連忙扶住:“姐姐,你怎麽了?”柳承儒也立即上前關心。
“沒事沒事,我好得很。”
嵐兮直起身子,繼續往前走,她在群玉館時,已飲過好些酒,此刻半壇酒落肚,便有五分醉意,走路都有些歪斜了。
不一會兒,腿一軟竟要往牆上倒去,秦柳二人忙上前攙住。
為防肌膚接觸,柳承儒特意將手包於袖中,兩人一左一右相扶,連道小心,慢點。
靜月似水,高懸於空。
而此時即墨雲的心,卻不似月般沉靜,他已從老於口裏得知,嵐兮去了南風館。
老於見嵐兮玩得不亦樂乎,怕她過火,心中擔憂,中途回來稟報,暗示莊主前去接應,誰知莊主無動於衷,隻將劍匣交予他保管,便讓他下去歇息了,他不便相詢,隻好退下。
即墨雲立在庭中,雙手負背,仰麵望月,已足足有兩個時辰了。
“姐姐慢點兒!”
“當心腳下!”
“門檻,門檻!”
“姐姐,這邊……”
幾聲哄鬧由遠及近,空酒壇子落地聲,夾雜著嵐兮朦朧的笑音:“沒事,沒事,我還能再喝三百杯。”
柳承儒道:“姐姐你醉了,你房間在哪兒,我扶你進去。”
嵐兮道:“小毅,今晚你就和姐姐一個屋吧,我這一身酒氣,熏了妹妹就不好了,其他人都睡了,輕點兒聲,別吵了他們。”
她自己這般說,發出的響動卻是最大的。
柳承儒怯怯道:“姐姐,這……不方便吧。”
“有什麽不方便的,小毅,你可真是酸腐,我們行走江湖的,沒那麽多講究,我說行就行!”
她說得豪氣幹雲,一字一句,皆如悶雷劈在即墨雲心上,而後,他一轉身,便看見嵐兮東倒西歪,左擁右抱,尤其右臂勾搭著他不相識的少年,瞧那少年模樣,便知是個小倌,她居然帶小倌回來過夜!
“嵐兮,三年不見,刮目相看。”
冷冷地,他開口,音量不高,和著夜風送入每人的耳中,多了一抹肅殺。
“即墨公子。”秦長妤輕聲驚呼。
冷不防,聽見這個聲音,嵐兮哆嗦了一下,抬眸看見是他,笑著招了招手:“這麽晚了,你還沒睡啊,早點歇著,明日還趕路呢,小毅,和姐姐進去。”
說著打著哈欠,踹開房門,拉著柳承儒便往裏走,秦長妤也幫著相扶:“姐姐慢點兒。”
誰也沒看見即墨雲是怎麽過來的,但等到眾人反應過來時,嵐兮已被他拉了出來,秦長妤和柳承儒被他的力道一帶,跌倒在地。
柳承儒大驚,連忙扶門爬起,斥問:“你是誰?為何這樣對姐姐?”
墨眸一瞬不瞬地盯著麵前的嵐兮,即墨雲淡淡道:“住嘴。”
他說話一直是這樣冷冷清清,平平靜靜,但自有一股駭人的威懾力,任誰也無法反抗,柳承儒呆住,言語不得。
秦長妤連忙起身解釋:“即墨公子,姐姐她……”
話猶未了,他依然目不抬視,聲若寒冰:“夜已深,秦姑娘請回房安歇。”
秦長妤涼氣倒吸,再不敢多言。
“你幹嘛對他們這麽凶啊,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喝酒,擔心我醉酒誤事,我保證,我隻喝了一點,真的沒醉,你聽,我說話也沒大舌頭。”
她趔趄著步子,伸了伸舌頭給他看,一張口,酒氣撲鼻。
即墨雲默然,冷冷端凝著她,她被瞧得心底發毛,寒意漸從腳生,忽地明白:“哦,我知道了,你是怪我去了群玉館,卻沒邀你同去,其實你也不必生氣,以後機會多的是嘛,再說,這裏是個小城,還真真沒什麽標致人兒,你瞧,最俊的一個不已經被我勾搭回來了嘛,嘻嘻……”
說著她向柳承儒一指,即墨雲疾手一扣,拿住皓腕,嵐兮吃疼,嚷道:“你幹嘛?沒事扣我脈門,疼疼疼……”
這一疼,醉意頓減兩分。
即墨雲一言不發,猛地將她抱起,身影颯然,掠了出去,秦長妤和柳承儒同時吃驚大喊:“即墨公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