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認親
翌日清晨,收拾停當,馬車又繼續向西北行進,不多時,出了城,經過荒郊野林。
嵐兮歪躺在車廂裏,翻來覆去,已換了無數種姿勢,雖然車廂明淨舒適,可旅途實在太長太無聊,即墨雲盤坐在車座上,手執書卷,低頭,心無旁騖,對她折騰出來的動靜充耳不聞。
昨夜睡得太好,以至今日困意全無,這實在不是好事,她已開始無聊到玩自己頭發了,辮子編了打散,散了又編上,如此反反複複不下十次,頭發也玩膩了,她隻好摳自己指甲玩。
她一麵鬧出響動,一麵看向即墨雲,這人仿佛已入了定,居然能一直忍受她的噪音,要不是眼珠子還會動,時時在翻書,她真以為他是睜著眼睛睡著了。
突地思及他昨日露的那手收發暗器的功夫,心頭不禁發癢,她眼波一轉,一躍而起擠到他身畔。
他微微挪動,讓她坐下,她摸了摸鬢角,假作不經意地問:“那個,這三年你真的都在鑄劍?”
“嗯。”他目不斜視,隻輕輕這樣一應。
嵐兮道:“我不信,你肯定練了什麽高深莫測的功夫了,否則為何你的武功會精進這許多?”
“嗯。”他仍舊是這樣不鹹不淡地一應。
嵐兮扁了扁嘴,又嘻嘻一笑:“你是不是有什麽獨門秘訣,傳幾招給我唄。”
他微作沉吟,放下書,頗有深意地看著她道:“秘訣固然是有,但我為何要傳給你?”
“我們是朋友,十年耶,人生才幾個十年,麵對這樣的老朋友你也忍心藏私?”
嵐兮攤開雙掌,十根指頭不住晃動,滿臉委屈道。
即墨雲道:“這些都是我即墨家的機密,隻有即墨家的人才能知道,朋友畢竟隻是朋友。”
言及末句,刻意放緩語調,加重語氣。
“我也不能例外?”嵐兮眼巴巴地望著他,一雙美眸璀璨如星。
即墨雲笑答:“不能。”
嵐兮頓時蔫了,垂頭喪氣。
即墨雲又道:“其實你想知道,隻要成為即墨家的人不就可以了。”
“哈?”嵐兮驚呼:“難道你要認我做義妹?”
即墨雲微笑:“我不需要義妹。”
嵐兮側頭,思忖了番,靜默片刻,才為難道:“以我的年紀不好做你幹娘吧,又或者叫你幹爹?那我也叫不出口啊。”
即墨雲俊眉一軒,笑容立即凝固了,他早知道這丫頭的腦子與常人不同,但奇異到這份上,也是出乎意料,他揉了揉額角,繼續低頭看書,他已無法再和她交流了。
見他不再搭理自己,嵐兮輕哼一聲:“不說就不說,我不稀罕知道了。”
言畢,抬手繞過即墨雲,便向他身側的劍匣摸去。
即墨雲及時捉住她的手,道:“你要做什麽?”
嵐兮道:“我還沒仔細看過這把劍,橫豎無聊,借我看看唄,反正就在你眼皮底下,也丟不了。”
說著,繼續往前伸手。
即墨雲稍稍加重手勁,俊臉微沉:“你是認真的?”
她心頭突地一跳,不忿道:“我知道它對你很重要,不借就不借,說一聲就行了,不用拉下臉吧。”
她這話一說完,立即收回手,身影一晃,依舊躺回貂皮上,眼睛一閉,不再理他。
他輕輕撫著劍匣,心底一息長歎。
不知行了多久,老於忽然一拉韁繩,立馬長嘶,馬車應聲停下,嵐兮霍然起身,一掀車簾:“老於,出什麽事了?”
老於望著前方不遠道:“前方有人打鬥。”
嵐兮仔細傾聽,果然有金玉相擊之音,不由大喜:“我去瞧瞧!”
話音剛落,提氣縱躍,若燕子般掠入密林,她正無聊得發狂,險些脫了襪子摳腳玩,遇見這等閑事哪有不湊趣的理兒?
耳聽得兵刃交接之聲越來越近,不遠處,已見青光忽閃忽隱。
“師妹,小心!”
這聲音,關山月!
她猛地一縱,躍上樹梢,隱在枝葉之後,俯瞰下方。
“不用你管!”
隻聽得少女聲音高呼,果然是那個青簫木氶雪。
但見他師兄妹二人正與一名大漢鬥得緊迫,那大漢生得魁梧奇偉,一臉絡腮胡子,穿一件灰舊長衫,衣襟大敞,提一口單刀,舞得寒光四散,教那青簫白笛近身不得。
咦,怎麽還有個女人?
嵐兮一晃眼,隻見一個釵橫鬢亂,衣衫不整的女子,伏在草叢裏,嚶嚶哭泣。
猛聽得木氶雪喝道:“衝天大盜,你這無惡不作的狗賊,今日惡貫滿盈,還不束手就擒!”
嵐兮心中一凜:衝天大盜!
那大漢聞言大怒,幾個回身斜劈,直將二人逼得連連後退,放聲罵道:“你個錘子,誰是衝天大盜,你們休想為那十萬兩花紅胡亂冤枉人!”
他一說話,口音濁重,透著濃鬱的關中口音,嵐兮皺了皺眉,知道這是關中極野的粗話。
木氶雪疾聲厲色,一指那躲在草叢裏的女人:“你若不是那惡賊,那你身上的飛鳧鏢,你要作何解釋?還有,秦姑娘怎麽會在你手上,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險些便叫你得逞了。”
她顯然沒聽懂那句粗話,否則以她這麽一個小姑娘,恐怕早該麵紅耳赤了。
關山月道:“師妹,我們聯手……”
豈料木氶雪隻當聽不見,不等他說完,已將青簫遞出,以簫為劍,斜刺橫劈,暗器連發,攻勢淩厲,關山月隻得從旁夾擊,極力配合。
嵐兮雖然武藝不精,但眼力尚不算差,她已看出,那大漢是個硬手,而青簫白笛的武功要相互配合才能發揮威力,此刻卻如一盤散沙,不禁為二人擔憂。
果然,須臾之後,大漢漸占上風,閃避格擋,遊刃有餘,二人根本無法靠近,更遑論傷他。
需知,青簫白笛的厲害之處便在那管笛簫的點穴功夫上,若無法近身,一旦飛芒針用完,便再也無計可施,麵對強敵,若兩人同心協力,或許還能打個平手,可眼下二人離心離德,能自保活命,也就不錯了。
什麽十萬兩花紅?那位秦姑娘又是什麽人?
她暗暗思忖,那位梨花帶雨的女子,定就是木氶雪口中的秦姑娘,可十萬兩花紅又是怎麽回事?
她搖了搖頭,又接著看下去,此時的青白雙秀已被攻得險象環生,招架不及,雖破綻連連,可那大漢並不趁機痛下殺手,當下忍不住笑道:“嗬!他要是衝天大盜,你們倆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話剛脫口,又連忙捂嘴,暗叫:啊,壞了。
“什麽人在樹上偷窺!”
大漢陡喝一聲,單刀斜砍,逼退二人,轉身之際,刀尖已在地上一挑,揚起兩顆石子,伸掌一擊,嗖嗖兩聲,勁風夾帶石子,向嵐兮劈麵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