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兄弟
即墨雲道:“怎麽,那酒來自北方?”
嵐兮道:“非也,眾所周知,這釀酒自然少不得糧食,天南地北,各處產出不同,這釀酒的糧食自然也不同,所以西域產葡萄酒,北方多高粱酒,南方多米酒,西南出雜糧酒,不一而同。”
即墨雲道:“那酒一定是高粱酒了。”
嵐兮將剩下的一點饅頭一口吞了,拍了拍手道:“奇就奇在這啊,誰會特意千裏迢迢,從北方帶酒來這裏,殺人毀屍呢?”
“所以,這酒隻能是本地買的,可建昌府地處東南,產糧以稻米為主,本地人也更喜歡喝米燒酒,久而久之,雖然也產些高粱,但釀這高粱酒的卻不多,北人多喜烈酒,自然嫌這米酒不夠醇厚,來了南方喝不慣,便要找處賣高粱酒的所在,也是合情合理。”
即墨雲道:“這酒既然飲的人少,除了府城南來北往的人多些,還能見得著,其他地方,想必是買不到的。”
嵐兮笑道:“不錯,所以一問便知,就在南城丁老頭那兒。”
說到這兒,即墨雲勾起一抹揶揄:“所以你就去了那兒,還恰巧遇上那廝,一路跟蹤,想自己把劍再偷偷奪回來,誰知被發現了卻不敵他,弄得狼狽逃竄,險些喪命。”
嵐兮幹笑兩聲,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想去撓頭,猛記起手上油膩,便將手往桌子上蹭了蹭,道:“你不會是怪我沒先等你吧?”
她緊接著解釋道:“哎,那時情況緊急,哪兒顧得了這麽多?再說,山莊派出來的人,也不過八個,兩人先一步回莊報信,四人運送屍體回去,僅剩兩人留在南城接應,我當然隻能單獨行動了。”
即墨雲是了解她這性子的,她不願將她這番發現告知他人,就是要留著見到他時,好在他麵前賣弄一番,甚至異想天開,想憑一己之力奪劍,所以才會先將其他人打發了,如此意氣用事,在這險惡江湖,她到底是怎麽活到今日的?
嵐兮見他不語,隻將一雙墨眸直直盯著自己,眸光越來越幽深,直想將她吸入一般,她知道,這是他不悅了。
她也明白,自己這事的確辦的不妥,心中有愧,當下也隻好承認:“好啦,我就是想在你來之前,一個人辦成這件事,好,好……”
好字說了兩遍,也沒說下去,到底要揭自己的短,還是有些不甘的。
“好什麽?”
些微發冷的聲音替她接下去道:“好證明你長能耐了?翅膀硬了?”
她隻好氣餒,垂頭看著自己一雙腳蕩阿蕩,手裏拽著袖口糾結著。
即墨雲見她這樣,語氣又不由放軟:“其實你說的這些都無關緊要,那廝隻在丁老頭處買過幾回酒,並沒有留下更多線索,並且他也不是殺人劫劍的凶手,充其量隻是個接應,你若按兵不動,隻單單暗中盯梢,指不定反倒更有收獲。”
她抬起眼簾,鼓起一張臉,不服道:“這樣說來,我不僅沒幫上你什麽忙,反而壞事咯?”
她已從秋霜口中得知那廝已死,連屍體都被處理掉了,這條線索便算是斷了,可這也不能賴她頭上呀,畢竟人是在他手上出了事的。
想到那廝的死,她不由動了惻隱之心,但轉念又想到那廝追殺自己的狠勁,這絲傷感又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時隔三年,即便人長開了,這孩子般的脾性也真是一點沒變。
即墨雲看著眼前這張氣鼓鼓的臉,無奈地一笑:“也不全然,至少,你幫我找回月影,我該向你道謝才是。”
她這才笑逐顏開,一拍胸脯,爽快道:“客氣什麽,都是自家兄弟。”
“兄弟?”
即墨雲咀嚼了一下這兩字,冷語提醒:“嵐兮,你是個姑娘家,別總喜歡和男人稱兄道弟的。”
他極少叫她全名,嵐兮不知道這又碰到他哪片逆鱗,令他不悅了,正莫名其妙想出言詢問,何田田卻端著隻托盤聘聘嫋嫋地進來了。
“嵐姑娘早。”
她跨進門檻,才看見即墨雲也在,臉一紅,低頭屈膝,道了聲福:“莊主早。”
“這是……”
嵐兮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她吸引了,細細將她打量一番,才反應過來:“這不是老何的女兒田田嗎?三年不見,出落得愈發可人了。”
“嵐姑娘莫取笑了,田田哪裏比得上姑娘。”
何田田將托盤放在桌上,又是羞赧,又是自慚,她正青春貌美,本該十分自信,隻是在嵐兮麵前,這話卻不是謙辭,不由心下怏怏。
她將托盤裏的一盅粥端出,打開盅蓋,屋裏立即熱氣騰騰,香氣四溢,她擠出笑容,道:“田田還記得嵐姑娘不喜歡吃苦藥,所以特地做成藥粥,想著至少比藥容易下咽些,手藝粗糙,姑娘可莫要嫌棄才好。”
“哇,好香啊!”
嵐兮拍手讚道:“還說比不得我,我才比不得你溫婉柔順,善解人意,不僅上得廳堂,入得廚房,還有一手仁心妙術,將來若是誰娶了你,那可就有福了。”
何田田受她這番誇讚,心下很是受用,忍不住偷偷覷了一眼即墨雲,卻見他一雙眼睛隻注視著嵐兮,根本容不下其他,不禁心中一涼,又扯出笑容:“姑娘,這藥粥還是趁熱吃的好,若是不夠,灶上還有,我再去端來便是。”
嵐兮哪會與她客氣,早接過勺子,道了聲謝,便舀了一勺藥粥,一邊吹著氣,一邊往嘴裏送,一邊還稱讚不絕口,連誇這粥不止味道好,連藥材也放得正好。
何田田俏生生地立著,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也不知往即墨雲那兒瞟了多少次,終於鼓起勇氣,走上前去問道:“莊主,可用過早膳了?若還沒有,田田這就去為您送來,可好?”
即墨雲看著她,淡淡道:“不必了,你下去忙你的吧。”
她是個聰慧的女子,自然知道莊主是不喜歡她在這裏繼續呆著,可他一句淡淡的話,對她而言,卻猶似當頭澆了盆冷水,從頭涼到腳。
她隱忍住翻騰的情緒,欠了欠身,小聲應道:“是。”便黯然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