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約定
林楓兀自吃得高興，也就沒有心思再去關注玉皇說了些什麽話。
畢竟他想想也覺得煩心，如今玉皇既然自己不說，他也樂得輕鬆，反正說是家宴，也沒有什麽可以拘束的。
就算是吃上那麽幾個時辰也無所謂了。
玉皇本來雖然有滿肚子的話想要說，但是之前聽到林楓問了一句有什麽安排，竟然也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現在看見林楓吃得那麽高興，他竟然也是從心底裏感到有些開心，甚至找回了一種多年之前看兒子吃飯一般的慈愛感。
畢竟是老了呀。
玉皇在心裏想道。
雖然自己現在總算是得道成仙了，但是經曆了幾個輪回，還用盡了各種邪術來把自己每一個輪回都聯係到一起。
現在所積攢的記憶也都是好幾個輪回的集合了。
不管是年齡上還是心態上，終究是老了啊。
玉皇感慨起來，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當不成這萬界之尊了。
現在的萬界，真的該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他眯了眯眼，忽然又想了起來。
眼前這個人可不是什麽年輕人，他可是之前的上古神啊。上古神是個什麽概念？和天地同生甚至共滅的上古神，這也算是年輕人嗎？
隻不過是看著比自己要年輕許多罷了，事實上這個人可是要比自己老上許多。自己過的這幾輩子就算加在一起也未必有林楓年歲大！
玉皇忍不住在心裏重重地歎氣，看向林楓的目光也愈發的複雜起來，竟然是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林楓本來吃得高興，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當做自己是白白地過來蹭上一頓飯，但是這目光實在是存在感太過強烈，林楓根本就無法忽視它。
林楓別過頭去，試圖接著吃自己的飯。但是很明顯的，他感覺到玉皇的目光也直直地跟了過來。
林楓忍不住抬起頭來，好整以暇地擦了擦嘴，看向了玉皇。
兩個人的目光又接到了一起。
玉皇忽然顯出一點慈愛的神色來，說道：“吃吧。”
林楓愣了一愣，沒想到玉皇竟然露出來像是生角祖師一般的神色，一時間根本拿不動筷子，定定地看著他，問道：“你真的沒有什麽話要和我說的？”
不然按照玉皇目前的情況來看，是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請他過來吃飯，還說是什麽家宴。
要是他真的這麽感性，還是把林楓當做是自己的徒弟的話，也不可能做到如今這個玉皇的位置了。
玉皇既然是神界的至尊，自然該分得清輕重緩急，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也就不該也這些可笑的人類感情。
現在這副樣子，倒真的是像一個慈愛的師父和老父親了。
林楓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玉皇也是很快地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瞬間轉變了自己的神情，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來。
林楓被他這突然轉變的神情嚇得一愣，很快回過神來，又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玉皇不由得有些失望，也是覺得自己要說的話是真的應該開口了，便猶豫了片刻醞釀了一下情感，說道：“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林楓的筷子頓了一頓，心說這可算是說到重點來了。早就在等著你說正事，偏偏要說沒有什麽安排。
林楓索性放下了筷子，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從旁邊小廝端著的木案上取下了手巾擦了擦嘴，說道：“玉皇直言便是。”
玉皇心下一橫，也便顧不得許多東西，直接開口說道：“你可知道近日之中神界發生了什麽變化？”
神界？什麽神界？
神界能有什麽變化呀！
林楓的耳邊忽然間響起一個尖銳而又刺耳的聲音，他一恍惚，偏過頭去環顧四周便想要尋找那聲音的來源。
玉皇剛剛開口便看見他這副樣子，輕輕地皺了皺眉頭，心裏有些不悅，但是又不好明說，隻能耐著性子問道：“怎麽了？”
林楓四下環顧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人，但是耳邊卻又是出現了窸窸窣窣的奇怪的像是有人在穿衣服一般的聲響，他垂著眼睛，忽然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又出現了，又是幻覺。
他自己都已經發現自己最近所出現的幻覺真的是太多了。
他偶爾清醒過來的時候能夠很明顯地從長煥和長陽的眼睛裏看見驚訝，也就知道自己怕是出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幻覺了。
他總是聽見師父在和他說話，恍恍惚惚地好像是回到了多年之前的天台山，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
但是這種感覺他之前也曾經經曆過，很明顯是心魔的症狀，因此自己也就開始防範起來，不停地告訴自己，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的情況了。
他的師父已經變成了高坐在淩霄殿之上的玉皇，再也不是天台山的那個和藹可親待他如同親生的生角祖師了。
現在這聲音不知道是以往什麽時候聽見的，又回憶了起來，或許根本隻是自己心中心魔杜撰出來。
林楓不想讓玉皇知道自己的精神狀況，便搖了搖頭，故作輕鬆地說道：“我剛剛好像隱隱約約聽到點什麽，或許是有什麽東西跑進來了。”
神界雖然沒有老鼠一類的東西，但是還是會有一些神界特有的小東西。
林楓隨手便捏了個慌，麵不紅心不跳的，玉皇看他如此從容鎮定，也就沒有懷疑，接著說道：“神界最近的真氣越來越稀薄了，你可曾感受到沒有？”
——原來是因為這個！
難怪玉皇忽然放軟了口氣。
林楓這才反應了過來，為何今日這一場忽然就變了家宴，明明之前玉皇都已經不把自己當做是他的徒弟了，現在卻又想出來家宴這麽個名頭來討好他。
原來如此！
現在神界的真氣已經越來越稀少了，如果近年來飛升的人越來越多的話，想必神界的真氣也很快就要如同人界一般貧瘠了。
到時候在這九重天之上的人，怕是沒有一個能夠好好的修煉下去了。
而那時候，那些由人修道而成的仙，想必都是要漸漸衰落下去，最終變得和常人無異了。
所以玉皇才會忽然著急起來，因為他知道林楓的手上握著這整個神界誰也沒有的道則之力。隻有用道則之力重新製定秩序，才能夠把神界的真氣維持在一個充沛的程度上。
這一點是除了林楓之外誰也辦不到的事情。
林楓在心中冷笑一聲，終於看穿了玉皇的目的，但是看穿之後卻是沒有任何的得意感，隻是忽然覺得心裏有些難受起來。
他撇過頭去故意不看玉皇，抄起放在一邊的筷子又夾了一筷子菜，慢慢地嚼著。
玉皇也不敢催促，隻得等著他吃完咽了下去，才接著說道：“就算你不回答，想來也是有所感受了。我聽說……”
“不必聽說了。”
林楓咽下了這口菜，猛然打斷了他的話。
玉皇愣了一愣，他麵前的菜一口都沒有動過，這時候看林楓忽然變了臉色，心裏也是有些猶豫不決，忽然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塊肉給林楓。
林楓看著自己碗裏那一塊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紅燒肉，忽然說道：“這裏的菜怎麽都和人界的一樣？”
玉皇有些尷尬地說道：“修道成仙的大多都不善廚藝，我特地去人界請回來的廚子，專門在此安排了一處境地給他們居住。”
原來這裏做事情的竟然大多數還是沒有修道的人。
林楓心下了然，又說道：“你倒是懂得享受。”
玉皇沒有說話，別過眼去看著桌上滿滿一桌的菜肴。
林楓歎了口氣，似乎是有些無奈地開了口，說道：“行吧。我也知道你要說什麽，大家彼此心裏都很清楚。那麽你說，什麽條件？”
他抬起眼來看著玉皇，玉皇聽聞此言也是驚訝地轉過頭來看著他。
兩個人的目光對接起來，玉皇忽然看到了一絲希望，說道：“如果你願意保全這神界的話，那我便不與你爭這萬界之尊的位置。”
他說出這話來的時候有點心虛，實際上他也很清楚，他根本就沒有這個實力與全盛的林楓相爭，隻不過是說出來麵子上有點光罷了。
而且按照林楓現在所有的東西，玉皇也是根本就沒有任何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來。
他本以為林楓可能會惱怒起來，到時候他還可以開些別的條件出來。
總歸有些條件能夠打動林楓的吧。
玉皇的心裏已經是這樣想著的了，甚至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隻等著林楓拒絕他了。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林楓並沒有拒絕，而是點了點頭，說道：“好。那便這麽辦。我幫你把這神界的真氣恢複到之前的狀態去，你不與我爭這萬界之尊的位置。”
玉皇微微驚訝地看著他，甚至脫口而出：“你……”
“我如何？”
林楓硬生生地打斷了他，一雙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竟然是硬要替玉皇保全這麵子。
玉皇也已經明白過來，趕緊收回了話勢，不再開口。
兩個人重新沉默地吃起飯來。
林楓動著筷子，卻是忽然覺得，原來這一桌的滿漢全席，竟然都是索然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