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決斷
“長陽在哪裏？”
林楓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明顯地看見長煥的手指顫了一顫。
他抬起頭來，目光裏好像真的寫滿了迷茫一樣，對林楓說道：“我也不知道。”
林楓根本不可能相信這話，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說道：“是你自己求的我殺長陽，現在又自己不肯告訴我他在哪，你這算是什麽意思？念及往日兄弟情義嗎？”
長煥歎了口氣，似乎是心中有很多的話想說，但是張了張嘴，反而吐出一句話來。
“我真的不知道。”
林楓冷笑了一聲，把手按在了長煥的額頭上。長煥躲避不及，額頭上已經貼上了林楓冰涼的手掌。
他索性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
林楓的神識順著手掌在長煥的神識之內探索，想找到一些和長陽有關的信息。但是自從長煥閉上眼睛之後，他的神識所過之處，都是一片漆黑。
沒有任何的東西，長煥硬生生地把他自己的神識給關閉上了。
林楓根本無法探查到任何東西。
“嗬，你這人倒是有點意思了。但是長陽必須得死，我答應過你的。”
林楓收回手來，寬大的衣袖掃過了長煥的手背。長煥盯著自己的手背看了一會，歎了口氣。
原本不必這樣的。長煥在心裏想。
但是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再也沒有機會。
“那既然你不願意說，也便罷了。我自己自然能知道他所在的地方。”
林楓冷冷地拋下這麽一句，便離開了羽林聖殿。
其實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不是殺長陽，而是好好整治一下人界。
他也發現了，因為他神格一事所造成的異變，已經在人界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後果，幾乎整個人界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他是這萬界之尊，這些事情自然得由他來解決。
由他製定的規則被他破壞了，自然也需要他自己去匡扶。
林楓的眼神堅定起來，忽然覺得找回了自己當年的自信。
“請問這裏的異變是從哪裏開始的？”
沒想到異變最開始發生的地方竟然還有人居住，村莊裏有一戶人界的煙囪還在飄出嫋嫋炊煙。
林楓訝異了一下，扣了扣門。開門的是一個看起來白發蒼蒼的老頭子，屋裏傳出來飯菜的香氣。
老頭子看見有人還有些吃驚，聽到林楓這麽一問，便隨口答道：“那邊的樹林子吧，那兒的樹一夜之間就長這麽高，跟城牆一樣！”
林楓遠遠地望了老頭子所指的方向一眼，心下了然。那個方向的確是自己血液氣息最為濃厚的地方，看樣子應該就是自己這副軀殼之前受傷的地方了。
大概是因為受傷流出的血液實在是太多了吧，裏麵殘留的神格氣息太強，才會導致這樣的後果。
現在如果借由最初的道則之力的話，倒是可以修複這一塊地方的規則與秩序。
但是現在最重要的反而不是修建秩序,而是怎樣去處理那些因為秩序崩潰而受到傷害的人。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林楓必須要處理這件事。
現在要做的僅僅是第一步。重新建立道則。
這就需要他先把自己的神格氣息全部收回到自己體內來，這樣才可以放出道則之力來修補這個地方的秩序。
老頭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到底為什麽而來，隻是剛開始的時候顯出一點驚訝的情緒來，但是很快就沒有任何不對的神色了，隻是幫他準備了一些幹糧。
林楓看見他身上穿的都是一些不太合身的衣服，忍不住問了一句：“這些衣服不是你的？”
老頭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是誰的，這地方都沒人住了，我就隨便撿點東西穿。”
林楓點了點頭，跟老頭道別，想要去那邊的樹林去看看。但是老頭卻忽然說道：“那樹林邊上有個小破屋子，你應該去那裏看看。有個人跟你應該認識。”
“什麽人？”
林楓習慣性地問了一句。
老頭子想了想，說道：“跟你一樣的年輕人，都沒走，還想在那樹林旁邊看著。我還以為你是來找他的。”
說完便又進到屋裏去，傳出來乒乒乓乓的響聲，看樣子是接著做飯去了。
林楓默然，不知道他所說的人到底是誰，但是想想自己也該去看看。
他循著自己的神格氣息很快就找了過去，眼前的這一片樹林大到已經超出了正常的樹林該有的高度，完全不像是人界該有的東西。
林楓歎了一口氣，伸出手去，在地上摸索了起來，很快察覺到了自己的氣息。
他閉上眼睛，把神識沿著泥土釋放了出去。
很快，感應到他的神識的神格都開始朝著他聚攏回來，林楓心念一動，便把它們盡數收了回來。
神格回到了他的身上，但是真氣所造成的損傷卻是已經無法愈合了。
林楓猶豫了一下，環顧了一下四周，看見了剛剛的老頭子所說的小破屋。
真的是很破的一個小屋子，是木板做的房子，應該是以前的人用來看田地的時候住的地方。但是現在遠遠地看去，裏麵似乎影影綽綽有人影。
林楓走了過去。
這小破屋裏的人背對著他，穿著一身不合身的破爛的衣服，坐在一個小凳子上，似乎是在沉思。
林楓輕輕地喊了一聲：“你是？”
那人驀然轉過身來，一張臉上竟然是布滿了裂紋！
整張臉看起來，竟然像是支離破碎之後硬生生地被拚湊起來的一樣！饒是林楓這樣的見多識廣，也還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人。
他忍不住驚訝地輕呼了一聲，神色有些驚訝。
那人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忽然笑了起來，一笑起來，整張臉瞬間就扭曲成了一團。那些裂縫都擠在了一起，像是密密麻麻的針腳縫過的痕跡一樣。
“林楓。”
那個人喊出了他的名字，渾濁的碎裂的眼睛裏似乎還有一絲奇特的笑意。
林楓僵在了原地，尷尬地問了一句：“你是？”
那人沉默了一下，慢慢地回答道：“顧青河。”
林楓一愣，在腦海裏瘋狂地回憶起了這個名字，卻好像一直都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顧青河顯然也是看出來他的窘迫，輕輕地歎了口氣，補充道：“顧家的人，之前在石頭城和你見過麵的。”
石頭城？
真的是久遠的回憶。
林楓這才找到了一點印象，有點驚訝地問道：“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在這裏？”
顧青河看了一眼外麵的樹林，簡單地說道：“我早死了。”
林楓一愣，忽然恍然大悟，問道：“之前和離陽尊者同歸於盡的，是你？”
顧青河點了點頭，說道：“是我。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麽，還沒死。”
林楓這才反應過來，當初動用禁術和離陽尊者同歸於盡的原來是顧青河。但是離陽尊者死後，他的軀殼血液全都流了出來，在這片土地上。
然後神格異變，原本應該碎成肉塊死掉的顧青河竟然又重新被拚成了一個整體，並且破碎的魂魄又重新聚攏了回來。
這才有了現在這樣支離破碎，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人類的顧青河。
“這塊地方的神格我都已經收回來了，但是目前所造成的異變我還是沒想到辦法解決。你有什麽看法麽？”
顧青河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模樣，說道：“我要是能想到辦法，也不至於是現在這個樣子。我根本沒辦法再回顧家了，我隻能在這待著。”
他現在的樣子，完完全全是個怪物。
他不希望被原先的朋友和親人們看見，隻能住在這裏，死在這裏。
——還不如當初死在那禁術的反噬裏了。
可是，當他從這片樹林裏醒來的那一瞬間，他真的感覺到了由衷的劫後餘生的高興。
那時候他還沒有對著溪水照過自己的樣子。
“我是說，這些，因為神格異變而受到影響的人，該怎麽去處理？這塊地方的神格已經被收回了，很快就可以重新住人了，但是這些人……”
林楓猶豫著，雖然心裏其實已經有了想法，但是卻遲遲沒有說出來。
顧青河卻是已經知道了他的內心想法，了然一笑道：“這些異變了的死物自然是派人除去就好，而那些人……若是尋常的還好，譬如我這樣的，就該送回到黃泉路上去，也好讓他少受些痛苦。”
林楓點了點頭，正是他的意思。
神格異變產生的後果實在是太嚴重了，不過收回神格這麽簡單的一件事所要做的後續卻是多到難以想象。
那些尋常死物還可以隨隨便便除去，但是人就不一樣了。
若是那些隻是因為神格異變而改換了容貌的人倒還好說，反正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林楓也就懶得去一個一個的處理。
但是那些已經無法正常生活的人，甚至像顧青河這樣子死而複生的……
的確是必須讓他們回到自己本來該有的軌跡上去。
殺掉是最好的方式了，於他們自己也好，親人也好，都是最好的方式。
為什麽要徒留一個已經不算是正常人類的人在這世界上呢？
不過處理這些事情需要人手。林楓目前手上能夠調動的人是非常有限的，甚至幾乎等同於沒有。
而那些大家族大宗門的人都已經東遷，在這塊地方真正安全之前很明顯是不會貿貿然回來的。
那該怎麽去和那些人交涉，讓他們願意派出自己的宗族子弟過來處理？
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原本在這地方附近，離得越近的宗門也就越了解這邊的情況，最好處理這些事情。
隻要他們願意。
林楓略一沉吟，忽然有了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