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回歸本體
黎明。
太陽從東方緩緩地升起來的時候，這片樹林裏彌散的血腥氣還沒有散去。
鋪滿了樹葉的地上，都是淋漓的血跡。殘損的肉塊和屍骨散落在地上，看起來分外的駭人。
本來追過來想要動手的人都已經遠遠的止步，隻等著這地方衝天的真氣旋渦平靜下來。這一等就是幾個時辰，直到天色都露白，這地方才慢慢地平歇。
平歇下來的樹林分外的安靜，似乎已經沒有什麽殘留下來的危險了。
終於有人窸窸窣窣地從草叢後麵走了出來，縮著頭想去看看樹林裏的情況。一走進樹林裏的瞬間，就叫了起來！
這滿地的屍體，難不成連那離陽尊者的屍身也都碎成了肉塊？！
這可叫他們如何是好，畢竟是奉命來取離陽尊者的屍體，如今要是真落得這麽個結局，倒是讓人為難了。
眼見著有人率先進了樹林，剩下的人三三兩兩眼神對視，暗使了幾個眼色，也就都結伴走了進去。
滿地的屍塊零零散散，誰也不知道這究竟是誰的屍體。
自然也沒有人去給他收屍。
這些殘留著的肉體，隻能隨著塵土一起慢慢地埋進泥土裏，隨著風吹雨打時光流逝而慢慢腐爛生蛆。
再也不會有人記得有過這麽一個人，即使他是為了顧家的榮譽受命赴死。
林楓在這羽林聖殿裏已經待了整整一天了，但是還是無法跨出這地方一步。
聖殿之內和聖殿之外仿佛是完全被隔開變成了兩個不一樣的世界，在這羽林聖殿之內，林楓可以恣意遊走，但是僅僅是一道影子的距離，外麵的陽光卻像是帶了利刃一般的灼人。
林楓的靈體根本負擔不住這神人交界之處的陽光。
整座羽林聖殿他都走過一遍，有些地方還殘留有之前的一些氣息片段，林楓雖然已經記不起來了，但通過這氣息之中附帶的一點片段，還是能夠恍惚間看見以前的景象。
看起來之前三個人的確還是表麵上的好兄弟，但是實際上心裏各自有著怎樣的打算就不知道了。
長明的性格的確是非常的暴躁，幾乎是不把其他兩個人當成神來看，動輒發怒，幾乎沒有任何一個時候是溫和的。
也難怪長陽和長煥在一開始會選擇聯合起來先對付他了。
不過以前的事情終歸是以前了。
林楓輕飄飄地躺在以前的床榻上，等著長煥帶著他的身體回來。
單單是離陽尊者的話，一個長煥肯定是能夠解決的吧。不然要如何對得起這上古神的名號。不過……
帶回來的身體還是他本來的模樣嗎？
離陽尊者總不可能一直用他的四處行走吧。
林楓心念一動，就已經飄到了那麵牆前。裏麵的道則之力充盈無比，明明滿的都已經要逸散出來，卻始終被那一道鎖給鎖住。
隻要打開這道鎖……
林楓伸出手去，想要再去探探裏麵的氣息，發現這道鎖的力量似乎又弱了一些。
看樣子可能就算找不到鑰匙，等個千八百年的，也能打開它了。
但是眼下……
如果鑰匙真的是十字聖輝鼓和他身體裏的血液的話，那長煥帶回來之後，自己一副靈體狀態，要怎麽去跟他搶奪？
怎麽說也該是長煥先打開這東西，自己隻能幹看著。
正想著，羽林聖殿之內忽然響起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林楓的靈體幾乎是一瞬間就被吸引了過去。一眨眼的功夫，林楓就出現在了長煥麵前。
長煥的手裏正提著他的身體，像是提什麽垃圾一樣，一路拖著就走了過來。
本來屬於林楓的身體上全都是草葉和泥土，髒得像是從墳頭裏挖出來的一樣。林楓伸出手去想要翻轉一下那具身體看看麵孔，卻不料自己這念頭剛剛升起，那身體便自己翻了個身，摔在了地上。
長煥神色一變，陰晴不定地看著他。
林楓也是愣了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對於靈體的操控竟然是越來越純熟了。之前還隻能避開長煥的攻擊而已，現在卻是能夠主動地去操控別的東西了。
那身體摔在地上，破破爛爛的衣服瞬間在地上濺起來小小的泥點。
赫然是一張沾滿了血跡的熟悉的麵容。
“林楓”閉著眼睛，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沒有一點反應。
“我去的時候已經這樣了，血都快要流幹了。”長煥冷笑一聲，跟林楓說起之前的事情，“奪你身體的那人動用了禁術，經脈全部炸開，我費了些功夫才大概把它修補出來個完整樣子。”
林楓也看出來了，這副身體乍看之下似乎是完整的一具肉身，但是細細觀察便能知道，這裏麵的經脈已經支離破碎，全都靠著微弱的真氣在維持人形。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對你的身體做了些什麽。血液竟然是和我們的都不一樣了，全都是天泉引來的泉水，竟然還能有這樣的效用。”
長煥伸出手去，幾乎是瞬間就迸發出一道真氣，像是利刃一般切開了他的額頭。但是即便是被這樣切開，裏麵也隻泛出一點細微的血絲來。
長煥麵色一冷，看了一眼林楓，聲音毫無波動。
“進去。”
林楓心裏轉過千百回念頭，想要思考一下這句話的意思。自己現在的靈體狀態恢複得越來越快，如果真的回到這身體裏去，速度必然會減慢的吧？
但是也就隻有回到身體裏，才能帶動身體繼續存活著，而自己也能夠自由出入羽林聖殿。
兩相權衡之下，林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選擇。畢竟長煥還在這裏，這可是個隨時都想要取他性命的人。
“進去。”長煥有些不耐煩地又重複了一遍，似乎是看出了林楓心裏的猶豫，又解釋了一句，“你回到身體裏，我把你丟在天池裏養傷，不然產不出新的血液來。天池可治不了死屍。”
林楓臉色一變，但還是聽從長煥的要求，瞬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就這麽簡單的一瞬間，他忽然感受到了從身體傳來的痛楚感。
原本還隻以為是經脈具斷而已，重新回到這身體裏才發現，真的是每一寸骨肉都在疼痛。肯定不隻是一個禁術，一個禁術根本造不成這麽大的損傷。
這是扶桑木天泉水造就的身體，普通的人類身體根本不可能和他相提並論。即便是他之前自己創造出來的假身體，也能耐得住長煥所藏身洞穴裏的高溫，更何況真身？
這禁術所造成的傷害實在是太大了。
林楓明明已經痛得要死，但是偏偏靈體增強之後，精神更加清醒，完全無法像尋常人類修士那樣直接昏迷過去。
因此所要忍受的痛苦也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夠想象的。
他疼得幾乎要冒出冷汗來。
林楓閉著眼睛，隱約聽見長煥問了一句：“進去沒？”
他強忍著疼痛，扯著嗓子“嗯”了一聲，發出來的聲音卻好像是嘶啞的胡琴一樣，又尖銳又刺耳。林楓立馬閉上了嘴，不再說任何一個字。
看來嗓子也是完全的損毀了。但願這天池能夠幫他把整副肉體修複起來吧……
如果肉體修複起來了……
林楓被長煥提著腳倒拖著穿過羽林聖殿的走廊，忽然想到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如果靈體真的有這麽強的話，那為什麽長煥不肯從靈體裏脫身呢？靈體經受不住人界的氣息，但是造就的身體卻可以在神人二界自由往來……
也許回到自己的身體裏才是更強的辦法？
林楓忽然清醒了。他之前所產生的那種禁錮感，也許隻是因為他所使用的身體是自己創造出來的假肉體罷了。如果真的是扶桑木的身體……
能被神青睞的材料，造就的肉體怕是根本不一般吧？
“砰！”
林楓被長煥提著直接丟進了水裏，發出一聲巨響。他猛然嗆了口水，卻發現自己好像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這天池水的溫度很合適，似乎還有點甘甜的味道。
林楓整個人泡在天池水裏，忽然像是回到了遠古時期，自己在混沌之中一般的感覺……
他慢慢地放鬆下來，也不再去想之前的事情，陷入了沉睡。
而在天池附近，長煥卻忽然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
“你還有臉回來？”長煥的表情毫無波動，聲音之中卻似乎帶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厭惡感，空蕩蕩的聖殿裏忽然就走出來一個黑色的人影。
仔細一看，竟然是清妙。
“我怎麽沒有臉回來。這也是我的居所。”清妙輕輕地笑了一笑，卻是直勾勾地盯著泡在天池之中的林楓，“你真的要把他的身體修複回來？長明要是真的恢複到之前的狀態，你我二人怕是都得遭殃。”
長煥冷笑了一聲，轉過身去，猛然伸出手去，清妙幾乎是不受控製地被席卷的真氣裹挾著帶了過來，自己落到了長煥手中。
長煥輕輕鬆鬆就把他提了起來，看向他的目光中流露著一絲不善。
“那又如何，之前和你聯手我吃的苦頭已經夠多了，我可不想再上一遍當。現在我神識受損，要與他爭起碼得再等上數千年，還不如索性借著他殺了你。”
清妙的臉色已經因為不能呼吸而漲紅，但是在這身體之內的人卻好像根本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一般，仍舊是笑嘻嘻的語氣。
“也是，這麽多年了，既然大家都覺得該有一個了斷了，那我也沒什麽可說的。”
他瞪大了眼睛，一發力便從清妙的身體裏退了出來。
被長煥掐住脖子的身體一瞬間癱軟下來，沒了活氣。
“我的身體早被你打散，不過也無所謂了。本來就是你替我們做的東西，還給你也罷。隻希望我死了之後，你也能真的如願以償。”
脫離了清妙身體的長陽高聲笑了起來，神色癲狂如同瘋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