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師兄的收官之賽
鄭宇師兄低頭說出那句“我時間不多了”的時候，我第一反應居然是再也不能有這麽優秀的遊戲者共處了。心中萬分感概，隨後我很想安慰他，但是無論怎麽說，作為一個男人，他應該是懂得這些情緒的，也知道怎麽調節自己的狀態。
就像先前我跌入穀底一般，這次換我給他一個完美的答案了。既然這已經是最後的一次比賽，他的性格也必須打出自己的最好水平，誰不想在職業賽季上青史留名呢？
說不定多年以後，電子競技發達了，很多人也會學習前人的智慧。現在還需要一個記錄人來編撰我們前麵開路人的戰績。我突然想到了我剛收到的信箋，那個上麵要我去編寫一個類似於教材的電子競技的書。我想了想，也許鄭宇師兄的很多開創打法都可以在這裏記錄下來。想到這裏，我又有了新的主意。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離開這個舞台嗎？”他突然晃了晃書中小巧精致的紫砂杯，慢慢抿了一口茶水，似乎在用舌尖細細品嚐苦澀後的甘甜。
我搖搖頭，隻是擔心的看著他。他放下手中的茶具倒掉這個陳茶，又泡了新的一壺，說：“生命裏總是有一些人忘不掉也得不到，我隻是借著這個比賽，向某些人道別，其實也是某個人啦。”他說話的時候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在思考怎麽跟我講清楚這個故事。
“你對我的了解也甚少吧，自從我視頻招募你進入戰隊以來，你跟我之間的關聯就在遊戲上了，但是私生活方麵我沒有跟任何人或者媒體聊過。有的時候一個人獨處，很容易就想找個人傾訴。你這樣會不會覺得我很浪費時間？”鄭宇變得認真起來。
“沒有啊，我覺得挺好的，你說吧，我也很久沒有跟人談過心了。”我回答。
鄭宇晃動新泡開的茶葉，說：“有些時候，有的人茶，一開始遇見的時候是幹癟的，看起來並不怎麽樣，也沒什麽豐腴的價值，但是隨後的深入交談，以及漫長的相處，就像開水泡茶，慢慢把它打開，突然發現這個人的內在如此美好。愛情也是這樣，隻可惜我的妹子沒有這般耐心。”他歎氣。
我猜師兄該是遇到了什麽難以跨越的情傷吧。畢竟妹子給人的傷害還是很大的，我想起原來一開始遇到的林雨涵，深有同感，有些人無論怎麽認真對待她，她都不領情，反而是越寵溺越驕縱，最後反咬自己一口。
鄭宇師兄的黑曆史幾乎沒聽說過，我還以為他是個清心寡欲的人，一心隻想打到國際賽。
“那一年我去參加最高級別的王者賽，也就是我打跪了的那一局。你應該也看到了吧？我的操作意外的差，平時都要比那次上好幾倍的傷害，但那一次我卻隻打出了原來三分之一的水平。”
我點點頭，鄭宇師兄上一場國際賽實在打得稀爛，我都不忍心去提起，況且這個比賽十分重要，幾乎就在那天比賽結束，他就被輿論攻擊透頂，隨後因為某些特殊情況又退賽了。
“是因為那個女人。她就在我比賽的前一天夜晚，揚言要跟我分手，說我走電子競技這條路並不會火多久，而且吃的是青春飯，走的時候，她帶走了所有東西，我突然感覺內心缺了一塊支柱。”鄭宇自顧自的繼續說到。
其實我現在聽到這些有點尷尬，畢竟我沒有見過那個女人，也並不了解師兄曾經是個怎麽樣的人。但是作為一個男人，感同身受還是可以的，這就像我當初杯拋棄了一樣。
“所以我那天回來覺得做主播，再也不要踏上比賽的舞台。這一切如果沒有那個心目中的觀眾，一切掌聲都是虛無和徒勞。我隻希望我最在乎的人能看到我，但現在一切都沒有意義了。”鄭宇說。
“沒事的，你現在不也混的挺好麽。兄弟們都支持你，師兄，你哪是沒有女人的人，你隻是不願意去談戀愛罷了，女人這種東西，好女人和壞女人都是一念之間的事情。有的女人本來是個鍾情的人，但因為男人的不忠而讓她也變得隨便；還有一種壞女人，遇到了好男人之後開始痛改前非，這就成了一個鍾情的人。當然也有第三種女人，就是你怎麽也猜不到她的心思，你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的是什麽，隻能妄自付出，最後卻一無所獲，得到的還是傷害。”我說。
“你這小子沒少談戀愛吧？怎麽突然這麽哲學起來了。”師兄表示震驚。
“廢話，我當然沒少談戀愛。以前是個廢柴，什麽都不管，隻曉得天天抱著手機打遊戲，現在打遊戲出名了，倒是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人確實有個運氣問題。你看，我在最艱難的時候，遇到的卻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她義無反顧的為了錢拋棄我，在我得意的時候，卻又來纏著我。現在倒好，總算因為遊戲遇到了這麽多好人，還有茉莉，我重要的人。”我說。轉而想起茉莉的鼓勵話語，心中萬分溫暖。
“你吖的，我這麽傷感，你居然開始撒狗糧？以前我怎麽跟你說的來著，沒錯吧？我就知道你跟茉莉有戲，還不是我一眼看穿了你的小心思。”師兄終於被我逗笑了。
“師兄，不過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為了一個曾經拋棄你的女人再次比賽？難道你還沒被傷害透，還留戀以往的生活？已經過去了吧。”我說。
師兄搖搖頭，笑著喝了一口茶，因為苦澀，他的表情自然變得有點難受，但是慢慢咀嚼吞咽下喉，又有一種清涼溫軟的甘甜，他的表情又舒展開來。
“就像這個茶味，我心裏的滋味也是如此。對於那個女人，我剩下的並不是牽掛，而是為了證明給她看，我的選擇並沒有錯。”師兄的目光望向公司。
是啊，這麽說來他並不是僅僅參加比賽，更是一種表演，像是為了那個女人，向她說明今天的成功和對夢想的堅持，一點錯都沒有。但這樣做同樣暴露了師兄其實是故意展示，本質上還是忘不掉她啊。
“你怎麽就知道她回來看你比賽？”我問他。
“會的，她其實是愛我的。隻是不適合在一起。”這句話一說出來，我更不懂了，雖然是這麽個說法，但總感覺兩個人之間的故事像是一種虐戀。
“你果然是個有故事的師兄！”我拍拍他的肩膀，意思了一下，也不想再深究他們兩個之間的故事，這樣會讓師兄心裏難受。更重要的是，現在師兄遇到了病情。
我想找到那個曾經的女人，讓她來看看師兄。師兄才三十歲左右，年紀輕輕居然就出現了意外，俗話說病來如山倒，再怎麽健康的體魄，都抵抗不過意外的出現。我雖然不信命運之說，但在生命麵前還是敬畏的。
“你的病真的那麽嚴重嗎？”我回到了正題上。
“嗯，前幾天我一直在低燒，本來以為是普通的感冒，吃吃藥打打針就會好，就一直拖著沒去醫院，但是昨天低燒已經持續了幾天了，我實在渾身乏力，就在我師弟的陪同下一起去看了看。結果醫生給我的診斷是這個。”他拿出一個病曆單，遞給我。
上麵的字龍飛鳳舞，看得不太清楚，但是中間有一個“腫瘤”很清楚，還有個“肝癌？”後麵打了個問號，並不清楚是不是癌症。
“這個問號是說還沒確定嗎，你肯定不會是癌症的，師兄，相信我，你還年輕。”我馬上話鋒一轉試圖安慰師兄。
“但是我隻是沒有確診這個病啊，明天我會去更大的醫院檢查的，這個醫院設備不是很好，大醫院多找幾個醫生才能確診。”鄭宇很冷靜的說。看來他早有心理準備了，隻是我怎麽也沒想到，這麽注重養生的一個人，竟然會得癌症。真的很不幸。
“因為之前研究比賽和套路，認認真真的做了好多筆記和功課，天天睡眠時間還不夠五個小時，就這樣持續了一個月左右，後來開始失眠，我是為了調整自己的健康狀態，之前暈倒過一次，才開始養生的。結果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他後悔的語氣讓我想到了我自己得情況，但是我不能放任自己，畢竟我身後還有那麽多難以放下的親人和朋友。
失去一個人是痛苦的，但這一路上總會有分別。以前茉莉跟我說過一句話，失去的人會失去，相逢的人還會再相逢。現在看來，我希望再相逢的人卻總要離去，不由得心生悲哀。
“別難過，我一直很看好你，我現在最後的願望就是打好這場比賽，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然後親眼看到你傳承我的所有精髓，替我在這條路上繼續努力。”鄭宇拍拍我。
我很久沒有這樣難受了，眼睛濕潤，但是哽咽說不出一句話。我也許什麽都不說最好，師兄麵對這個比賽也很矛盾，一方麵想打出一個漂亮的收尾，奪得冠軍，另一方麵希望我打敗他，讓他的希望在我這裏繼續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