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練劍
大黎曆五百零七年二月十六。大黎，王宮。
??枝天子大擺宴席，隻是杯碗盤樽都換做了陶製，象牙梜也換成了竹梜。
??一日裏黎都傳出了三件大事，一是朗軒歸來，枝天子拜朗軒為太傅；二是江玨歸來，枝天子拜江玨為大將軍，沒有代字。
??朗軒德高望重，拜為太傅於情於理都是應該的，隻是江玨這個沒有代字的大將軍多少有些難以服眾。
??於是第三件事便壓過前兩件大事傳遍天下九州——這個癡兒竟然集朗軒外孫，子醜之孫，江侯義子，孟蘭之徒，伏白之婿於一身。
??拜江玨為大將軍是玄郎的意思，枝天子不敢不從。本來江侯就有交代淩寒、江玨二人可以治軍，江玨歸來後淩寒自然將代大將軍歸還給江玨，又在玄郎的助力下去了代字。
??沒人再敢小覷大黎，如今的大黎，文有玄郎、孟蘭，武有江望舒、伏白、淩寒、江玨、雲歌。
??宋王i謙修是在孟蘭和伏白保住的，已經派遣使者來大黎，摘去了北帝的名頭，依舊是大黎臣子。
??當年殷隱駕車去魯都一句話立了公子小白為嫡，如今殷隱還是駕車去了魯都一句話讓小白乖乖讓位給並未身死的公子海。當然，其中少不了玄郎和伏白的助力。
??江望舒又去了梁州平定動i亂。
??北帝和東帝已經歸順，隻剩下西帝和南帝。誰還敢小覷大黎？太師孟蘭以身涉險不單單取了祭酒之位，還保住了謙修。老太傅玄郎又不動一兵一卒平定了東帝。如今太保江望舒已經打過了川東，蜀國自保都是難事。
??大黎曆五百零七年三月，巴蜀停戰，蜀帝歸順大黎。
??大黎曆五百零七年三月，楚國破越國都。
??大黎曆五百零七年三月，秦淮稱帝，號為北帝。
??先後五位稱帝的諸侯，大黎三公一人平定一方，於是不少人都開始關注這位取代江望舒的江玨。
??南帝熊冉，北帝秦淮，這才是大黎真正的危機。
??楚國曆經七代明君，如今兵強馬壯，地廣人多。東境大將軍封肅、征東將軍管嬰、鎮東將軍季良躍馬吳越，西境白鹿大王鹿恩揮兵巴國。
??那位身掛八國相印的縱橫家秦淮更是蟄伏多時勾結白狄、赤狄將冀州八國一網打盡，先自立為王再為帝。喬國遺民最先反抗宋國，宋國千裏沃壤十之八九是征伐而得，千萬黎民十之八九也不得歸心。如今的宋國既要抵抗秦淮的報複，又要鎮壓國內的叛亂。沒有了宋驍這位絕頂厲害的人物，宋國再也不複當年榮光。
??江玨自從擔任大將軍後便沒了聲音，既不見他討伐秦淮，也不見他出兵荊楚。
??江玨在黎都練兵，整整一月。
??枝天子今日在孟蘭陪同下前來，長安、如意兩人始終跟隨在左右。
??自從經曆了刺殺一事，枝天子更是感激江玨。
??刺殺一事要從江玨離開黎都說起。江玨離開後淩寒鎮守陶關，雲歌領軍鎮守徐州，黎都守備力量極度缺乏。
??國母魚書請枝天子出城春遊，枝天子欣然前往，剛出黎都不足五裏便有五頭斑斕大虎撲殺而來。守衛軍隔得遠些，跟著枝天子左右的隻有太師孟蘭、國母魚書和長安、如意兩個劍閣弟子。
??於是在一眾貴胄的驚呼中五頭斑斕大虎朝枝天子撲了過去，守在枝天子左右的長安、如意兩人又在一眾貴胄驚詫的神情中力搏猛虎。
??五頭猛虎兩死三逃，枝天子驚出一身冷汗。
??枝天子今日與孟蘭前來視察練兵，自然也帶了長安和如意兩人。
??江玨正與淩寒坐在地上飲酒吃肉，讓枝天子險些以為兩人懈怠。
??“使勁揍他，贏了喝酒吃肉，輸了洗衣做飯。”江玨悠閑地吃了一口酒，又撕下一塊肉糜。
??不過枝天子眼裏隻有場中那些正在赤膊肉搏的將士，他看見一個兵士被掀翻在地，慘叫不已，有些擔憂地說道:“這樣是不是太殘忍了？”
??江玨沒有起身，他早就瞧見了枝天子，懶洋洋答道:“練兵受傷總比上陣送死要強。”
??枝天子點點頭，他不太懂行伍中事，也不過分插手。
??“天子，那刺客是閑公子吧。”江玨問道。
??枝天子點頭，江玨又問:“天子為何不殺了他？”
??“畢竟是兄長。”枝天子拱手說道。
??“那為何不與東帝小白一般讓位給兄長？”江玨又問。
??孟蘭嗬斥道:“玨，不準無禮。”
??江玨聳聳肩，拍了拍淩寒肩膀說道:“淩寒，比試比試？”
??淩寒不說話，隻是提槍而起。比起浪費口水，他更喜歡用行動說話。
??見到兩位將軍要比試，武場的將士都停手圍觀。劉長安自然更偏向兒時摯友，大聲喊道:“江玨，揍他。”
??圍觀的將士也紛紛起哄，每日江玨和淩寒都要比試一場，各有輸贏。每日兩人比試又成了將士們最為期待的環節。
??江玨和淩寒比試，用的不是木劍木槍。江玨持劍，劍是枝天子賜的好劍；淩寒持槍，槍是淩寒槍。
??亓官莊喊道:“大將軍的劍。”
??“捉摸不透。”將士們齊聲喊道。
??亓官莊又喊:“淩將軍的槍。”
??“淩厲無比。”將士們又齊聲喊道，然後便是哄堂大笑。
??亓官莊解釋道:“我家公子和淩寒初次比試時公子讚歎淩寒的槍淩厲無比，淩寒又謙虛稱我家公子的劍捉摸不透。”
??江玨白了亓官莊一眼，如今這兩句話成了軍中笑柄。
??不過既然是比試，兩人也不懈怠，江玨提劍，淩寒持槍，兩人開始交手。
??江玨練過的劍法實在太多，草莽劍法、星河劍法、大丈夫之劍、桃夭劍法、守護劍法、防禦之道、涅槃劍技、劍心一劍，他在嚐試能不能取百家所長集於一身。試過之後他驚喜發現似乎有可行性，於是這些日子天天找淩寒比試。名為比試，實為練劍。
??淩寒則沒那麽講究，他單單用淩寒槍法，冷厲、淩厲便是他追求的極致。
??江玨在拿淩寒練劍，淩寒又何嚐不是拿江玨練槍。
??江玨練過的劍法不少，他最喜歡的自然是草莽劍法，畢竟這是屬於他的，他在竭力取其他劍法的長處完善草莽劍法。
??草莽劍法一共四式，第一式是守護一劍，也叫阿大；第二劍是疾風一劍，又叫阿六；第三劍是留心一劍，也叫阿五；第四劍是癡心一劍，還叫小七。
??他想用七式劍法來紀念巴山連自己在內的七個草匪。
??江侯的星河劍法講究快，夏侯仲卿的大丈夫之劍講究一往無前的氣勢，桃花農教自己的原出自劍閣的桃夭劍法講究輕，岐山劍閣的守護劍技講究攻防兼備，岐山劍閣的防禦之道重防守，岐山劍閣的涅槃劍技則平淡無奇。
??江玨起先設想是取其他劍法裏麵的劍技完善草莽劍法，但嚐試過之後覺得不倫不類，甚至有邯鄲學步的感覺，險些把草莽劍法都給丟了。
??於是他準備從各種劍法的特點入手，比如守護劍法的守護之意與草莽劍法裏麵的守護一式不謀而合，比如星河劍法的快與疾風一式也有相通之處。
??江玨今日還是初次嚐試，他起手一式便是疾風一式，盡量與星河劍法的快相吻合。
??出手江玨就發覺有瑕疵，快是快了，卻少了疾風一式本來的鋒利。淩寒一槍刺來，江玨連忙換留心一式招架，奈何又參合進防禦之道，出招慢了些。
??於是在眾人的注視下江玨的劍與淩寒的槍插身而過，並沒有招架住這淩厲一槍。雖然淩寒已經收手，這一槍還是刺中了江玨肩膀。
??“公子。”亓官莊連忙跑過來。
??江玨搖搖頭，懊惱地說道:“無礙。”
??今日比試就這樣草草結束了，江玨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模仿劍技顯得不倫不類，模仿特點又不得要解。
??枝天子有些掃興，又在孟蘭催促下離去。枝天子剛離開不久玉嬋抱著小靜姝過來了，老仆人也跟著。玉嬋說道:“小靜姝總吵著要來。”
??江玨有些臉紅，盡管玄郎和伏白已經給自己和玉嬋定下了婚期，自己還是在玉嬋麵前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玉嬋是伏白之女，這是江玨最近才知曉的，他一直以為伏白是玉嬋的姨夫。甚至當初玉牛都親口承認玉嬋的姑姑是玉婉兒，伏白為何又成了玉嬋的親生父親倒是讓他捉摸不透。
??亓官莊又開始起哄，一眾將士也跟著起哄，更是讓江玨臉紅。
??江玨瞪了亓官莊一眼，然後抱著小靜姝上前，玉嬋和老仆人跟在後麵。
??“哥哥，你受傷了。”小靜姝心疼地喊道。
??江玨寵溺地說道:“沒事，小傷。”
??“師尊要回峨眉了，”玉嬋說道，“劍閣的年輕弟子還在峨眉。”
??江玨實在喊不出口一聲外公 ，娘親的死更是讓他自責不已。
??“劍陵繆斯請人來找我爹約戰，約定了是四月初一，在劍陵。”玉嬋又說到。
??“白聖答應了？”江玨問道。
??“答應了。”玉嬋答道。
??“蒲音已經去梁州取神龍酒了，”玉嬋又說道，“惡善現在和趙淼在一起，他吵著要見你，我沒帶來。”
??玉嬋一件件說給江玨，江玨一件一件聽。小靜姝很懂事，沒有插嘴，隻是咯咯笑。
??“那你呢？”等玉嬋說完了，江玨才小聲問道。
??玉嬋有些手足無措，她低聲說道:“我很好，小靜姝很乖。”
??江玨猛然回過頭，玉嬋本就紅撲撲的臉更紅了。
??江玨伸出了手，玉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伸出手。小靜姝掙紮下地一手拉著江玨，一手拉著玉嬋，然後把兩隻都有些顫抖的手放在一起。
??“哥哥，姐姐，我。”小靜姝咯咯地笑。
??老仆人喊道:“靜姝，到爺爺這裏來。”
??小靜姝乖巧地小跑了過去。玉嬋想抽回手，江玨緊緊抓著，眼睛瞟向別處。
??“再過些日子我要去冀州了。”江玨說道。
??“去多久？。”玉嬋問道。
??去多久？江玨想了想，他也不知道會去多久。秦淮立的喬國已經滲透到豫州，枝天子不會放任他繼續做大，況且秦淮可是勾結了白狄和赤狄。
??“短則半年，長則一年。”江玨給了個大概答案。
??“哦。”玉嬋應了一聲。
??“小靜姝很乖，”江玨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等玉嬋疑惑地看著他時他才繼續說道，“等惡善好了，小靜姝就缺了個伴，我在想……”
??“不準想。”江玨話沒說完，玉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江玨懊惱地低下了頭，想想也不成，這麽凶。
??不過玉嬋沒有抽回手，江玨心裏有了安慰，他忽然覺得，就這樣牽著手一輩子也挺好。
??“你去找荊琦君和苗淼嗎？”玉嬋問道。
??江玨搖搖頭，玉嬋抽回手，轉身便走。江玨連忙追上去，玉嬋冷冷說道:“我不喜歡有人騙我。”
??“這個蒲音。”江玨氣得咬牙切齒。
??玉嬋停下來，認真地看著江玨說道:“等你什麽時候處理好她倆，我們再談婚事。”
??“小靜姝，走了。”玉嬋招手喊道。
??江玨望著玉嬋的背影，思緒萬千。有女如此，夫複何求？可他實在是對荊琦君和苗淼二人愧疚不已。無論如何，他都難安心。
??又是艱難的選擇。
??老仆人秦爺爺走過來說道:“公子，你要練屬於自己的劍，不妨重視一下涅槃劍技。”
??江玨疑惑地望著老仆人，在他印象中老仆人秦爺爺就是個忠心耿耿的老人，竟然還懂練劍？
??老仆人笑眯眯說道:“這是玉嬋姑娘讓我轉告給公子的。”
??江玨這才恍然大悟，守護劍法，防禦之道，桃夭劍法，涅槃劍技都是出自劍閣，既然是玉嬋說的那肯定有道理。
??無論是守護劍法還是防禦之道甚至是桃夭劍法都各具特色，唯獨涅槃劍技平白無奇。江玨再聯想到劍陵繆斯習的也是涅槃劍技，恍然大悟。自己一直走進了一個誤區，完善草莽劍法的同時又舍不得摒棄其他劍法。
??江玨朝老仆人拱手行禮，然後持劍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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