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草莽匹夫
數千騎兵呼嘯而過，直奔陶關而去。陶關是青州與兗州交界處，是兵家必爭之地，此地起先被魯國占據，江望舒又將此地奪了過來。陶關東西都是一馬平川的寬闊之地，唯獨陶關這一出關隘橫亙在青州和兗州之間。
??江玨來得很倉促，並沒有徹底熟悉陶關軍情，好在軍中有知曉情況的將領。
??“將軍，大將軍走後陶關守將是劉竟。”那人稟報道。
??江玨並不知曉劉竟是誰，甚至大黎的將領他隻熟悉先前與繆斯交戰時那兩萬軍中的千夫長，旁的一概不識。既然要與這劉竟打交道，還是知根知底的好。於是他說道：“說說劉竟。”
??那將領說道：“劉竟本來是公子寒的貼身侍衛，公子寒死後他本該被殉葬，但不知為何活了下來，更是得到賞識。”
??“是不知為何還是不敢說？”江玨笑道。
??那將領幹笑一聲，不再說話。
??“但說無妨。”江玨饒有興致地問道。
??“將軍，你就別問了，小人真不敢說。”那將領麵露為難之色。
??江玨聲音不高不低地說道：“我聽說當今國母八月誕子，我還聽說瑤太後整日與國母待在一起，甚至我還知曉國母之父子湯與先王之死幹係重大。”
??那將領臉色變了變，連連朝江玨遞眼色。江玨還想繼續說下去，那將領連忙說道：“將軍，有些話還是別說的好。”
??“不說了，不說了，”江玨問道，“怎麽稱呼？”
??這位將領委屈巴巴地說道：“將軍，我姓沈，排行老四，叫我沈季就好。
??“沈季啊，再說說劉竟的事。”江玨問道。
??“劉竟這人貪生怕死又貪戀美色，先前大將軍特地將軍中女眷都遣散了，劉竟一直稱病，兩個月未曾出戰一次。”沈季如實答道。
??江玨搖搖頭，說道：“江侯脾氣好了些，這等草包留著何用？”
??沈季陪著笑不再答話，畢竟他得罪不起江玨，也得罪不起劉竟。
??淩寒始終一言不發，他話不多，除非必要，否則懶得開口。不過淩寒如今的實力是越來越強了，塞上莽原與繆斯一戰惜敗，在黎都與龍蠡交手比試不到二十招便取勝。江玨自問自己能勝龍蠡，但二十招勝他卻難了。
??數千輕騎一路奔馳，不到兩日便抵達陶關，陶關守關兵士歪歪斜斜擠在一堆烤火，見到數千輕騎激起塵土飛揚這才各自歸位。
??“我是天子任命代大將軍江玨，”江玨瞥了這些站得歪歪斜斜的兵士，並沒有斥責，而是喊道，“劉竟何在？讓他出來見我。”
??“稟將軍，劉將軍病重。”有兵士答道。
??“什麽病能臥床兩月不起？莫不是在陶關養胎？”江玨下馬，喊道，“正巧我會些安胎之術，領路。”
??那兵士左右為難，淩寒長槍一震，不怒自威，那兵士果然乖乖上前領路。
??江玨提劍上前，淩寒持槍緊隨，其餘人則沒有來的意思。江玨回頭喊道：“沈季，你也來。”
??沈季眉開眼笑地跟隨而去，其餘幾個千夫長眼巴巴地望著沈季，隻怪自己沒與這位年輕的將軍攀上關係。
??“將軍，就在前麵了。”領路的兵士說道。
??江玨讓淩寒避開，自己一人獨自敲門。很快有人罵罵咧咧道：“他娘的，誰壞我好事？”
??“是我。”江玨溫和說道。
??有人推門而出，瞧見江玨並未穿戎裝，身側也無旁人跟隨，於是問道：“你是？”
??“我是蒲音，一個醫者，聽說將軍患病，特地來拜訪。”江玨朝劉竟拱手說道。
??劉竟不認得江玨，但江玨和蒲音的人名他還是有所耳聞，不耐煩地說道：“我無礙，你快些離開。”
??屋內有嬌滴滴女人聲音傳來：“將軍，什麽人啊。
??劉竟猥瑣地笑了笑，答道：“一個小郎中。”
??劉竟撇下江玨進屋關上門，江玨朝淩寒遞了個顏色，淩寒會意，提槍投擲穿門而過，很快傳來一聲哀嚎和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江玨特意在門口等了等，然後才喊道：“沈季，開門，本將軍看看我這醫術高明不高明。”
??沈季被江玨的雷霆手段給震懾住了，顫顫巍巍地推開門。江玨跨進屋，不帶一絲憐憫說道：“有重病自然要下重藥，可惜你扛不住。”
??淩寒抽了槍，劉竟才肯倒下，嚇得藏身在床榻邊上的女人又是一聲尖叫。
??江玨隻瞥了她一眼連忙別過頭，喊道：“給你這麽長時間不穿衣服？快些穿衣服。”
??說完，江玨與淩寒退了出來，順手帶上門。
??“沈季，以後你就取代劉竟吧，”江玨先是溫和，再正色說道，“男人可以好色，但不可以一輩子好色。”
??沈季本來喜色湧上臉龐，又被江玨後半句話給壓了下去。這位年輕的代大將軍，可不簡單啊。江玨入兗州一共打了兩仗，一仗重傷滕雲，擊退滕雲所率魯軍；一仗以少敵多、以弱戰強，硬是從宋軍手裏搶到了一萬多匹軍馬。
??單單兩仗，便讓跟著他手底下的幾位軟弱的千夫長服了氣。當然，江玨也會考察手下將士，比如這位沈季，勉強比那些軟弱的千夫長中用些，江玨自然看在眼裏。他如何不知曉沈季的名字，詢問他不過是探探底。
??江玨一來陶關便立威，一槍挑死表麵裝病實際上沉迷女色的劉竟，把陶關這些個將士給徹底唬住了。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年輕小將不到及冠年紀便能代任大將軍，可不簡單啊。
??劉竟的幾個部下還打算給江玨一個下馬威，結果在知曉劉竟之死後一個個乖巧如同小羊。不知是誰傳起江玨是江侯之子，脾性也隨了江侯那般溫和，等到眼見為實後陶關的一眾將領哭喪著臉，這位年輕代大將軍非但不是個溫和的角兒，反而像一頭惡狼一般驅使他們去戰鬥。
??翌日，江玨便召集千夫長以上的人集中，稍微了解敵我軍情後便要領軍出陶關直入青州地界。
??一眾將領連忙阻攔，說陶關易守難攻，隻要占據此地，便可保證青州魯國大軍無計可施。
??江玨一連將七名懦弱的將領都換了下來，全部換上他帶來的七八個千夫長。有人敢反抗？沒人，劉竟之死還曆曆在目，誰敢造次？這位年輕的代大將軍可是兩次將天子拒之門外，一次在王宮廟堂怒斥天子的人。
??於是那幾個被貶為夥夫的千夫長背地裏喋喋不休，於是陶關軍情傳回大黎廟堂後許多老貴胄都稱這位年輕的代大將軍一聲莽夫。莽夫，可以為陷陣之將，但不可以為統軍之將。
??也許是被江玨怒斥一回後年輕的枝天子終於不再當個懦夫的天子了，他大手一揮，駁回了老貴胄們要求罷黜江玨代大將軍之位的請求，甚至還要親自去陶關督戰。
??天子要去陶關督戰，可把這些老貴胄給嚇得不輕。天子，便是要坐鎮中央，哪裏能委身到行伍之中？再者說了，戰事難料，萬一天子有個三長兩短誰擔得起責任？
??這位越來越像先王赫天子的枝天子一改往日的頹廢，說道：“孤不是和諸位商議，誰若是怕了，可以不去。”
??於是吵吵鬧鬧如同鬧騰集市的廟堂鴉雀無聲，一個個老貴胄臉色如苦瓜。這位年輕的枝天子不要車駕，身騎白馬去陶關獨占，身後跟著百十老貴胄，往陶關而去。
??得知天子要來督戰後的時候江玨剛剛領軍與魯軍廝殺歸來，他既沒有下令派人去迎接，也沒有過分聲張，該練兵練兵，該出戰出戰，一切如常。
??天子與百十貴胄抵達陶關時江玨正準備出關與前來叫陣的魯軍交戰，江玨隻遠遠地瞥了天子一眼，本想出關去迎戰，淩寒搶了先，他隻好站在關上觀戰。
??年輕的枝天子在孟蘭陪同下走上陶關，有老貴胄喋喋不休斥責江玨無禮。江玨攙扶著這位老貴胄指著正在與魯將交戰的淩寒說道：“你老人家瞅瞅，你在這裏我和談禮，要不你去與魯軍談談？”
??孟蘭佯怒斥責了江玨一聲，江玨才放開這老貴胄，然後走下關去。
??“草莽匹夫，草莽匹夫。”這位老貴胄氣得跺腳捶胸。
??枝天子對這一切置若罔聞又視而不見，整日聽這些昏昏欲睡的老貴胄喋喋不休都險些讓他那顆意氣風發的年輕心髒變得衰老。他現在是越發欣賞江玨了，若不是江玨在廟堂上將自己罵醒恐怕自己遲早會和父王一模一樣。
??還不是天子的公子枝替他那位一輩子碌碌無為的父王感到悲哀，等到他在命運的捉弄下倉皇登基又踏上了父王的老路，甚至險些越走越遠。再往前便是一片深淵，好在江玨的一頓斥責讓他懸崖勒馬。他以前隻哀怨廟堂少柱臣，軍中無大將，一直未曾反思過是天子不作為。
??所以他才大膽起用年輕的江玨為代大將軍，隻要自己有所作為，廟堂豈會少柱臣，軍中又豈會無大將？
??太師孟蘭是天下人公認的得到子醜真傳的君子，是天道聖人，還是名義上的洛邑學宮祭酒，天下首聖。有這等柱臣在，夠了。
??無論是江玨還是淩寒，甚至是毛遂自薦的雲歌都是年輕有為的將領，軍中又如何會無大將？
??大黎欠缺的，隻是一個有作為的天子。
??江玨可不知曉這位年輕枝天子的心思，他提劍策馬出關，身前還是滕雲部隊。隻一會兒工夫，淩寒已經斬殺了魯軍一個實力不弱的將領，引得觀戰的枝天子和一眾廟堂老貴胄喝彩連連。
??魯軍又有兩名大將聯袂而出，淩寒還是獨自一人迎戰。枝天子擔憂地說道：“江玨將軍為何不再派人上陣啊。”
??在枝天子與一眾廟堂老貴胄擔憂的注視中淩寒提槍策馬奔馳而去，一槍挑落一名魯將，再三兩槍又將另一名魯將掀翻在地。
??枝天子神色大悅，這才剛到陶關便是驚喜連連，讓他都有提劍上陣的念頭了。
??淩寒歸陣，魯軍並未擊鼓進軍，而是再走出一個手持長劍的將領。待在陶關的沈季說道：“天子，這位魯將是威名赫赫的滕雲。”
??滕雲從楚國叛逃到魯國後成了魯國的頂尖大將，魯國取冀州三分土地都是此人的功勞。若不是北原俠客艾詩橫插一腳恐怕大將軍之位非他莫屬。
??淩寒見到滕終於肯出戰，舔了舔嘴唇說道：“終於來了，總是些草包也打得不盡興。”
??冷麵將淩寒，還是一個狂熱的戰爭分子。明知不敵伏白，但還是見一次請教一次。不過江玨可不能如他願，連忙說道：“我說淩寒，我家將軍還在觀戰呢，你讓我露露臉啊。”
??淩寒不太情願，江玨又說道：“等見了北原艾詩，我讓給你，如何？”
??淩寒這才滿意地點頭，北原艾詩，比這個滕雲更有吸引力。
??江玨策馬而出，揚起手中滕雲劍朗聲道：“手下敗將，你還敢來？”
??滕雲在徐州被江侯重傷，連佩劍也被江玨奪取，正憋了一把火，喊話道：“小賊，死來。”
??江玨爽朗一笑，提劍而去。滕雲原本是楚國征西大將，實力與鎮北將軍景瑟不相上下，比起苣臣還弱了些。江玨在活泉關都能斬殺景瑟，何況是又從峨眉下來？
??不過既然天子和老貴胄都來了，江玨也不想讓他們掃興，於是隻守不攻。
??“這是苣臣的防禦之道，你如何會的？”滕雲始終破不開江玨的防禦，退後一些驚呼道。
??江玨不答，又朝滕雲逼了上去，他還是初次使用防禦之道，用的不是很順手，總覺得有瑕疵。滕雲是個難得的對手，實力不弱，但是可以用來練劍。
??於是這一幕在觀戰的老貴胄眼裏成了江玨處於下風，本就對江玨不滿的老貴胄嗤笑道：“少年郎逞口舌倒是厲害……”
??這老貴胄話隻說了一半，江玨轉守為攻，用的是江侯的星河劍法，一劍接一劍連綿不絕。
??滕雲又羞又氣，但他奈何不了江玨是事實。星河劍法是快劍，滕雲難以招架，策馬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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