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玨山圍獵
黎赫王二十八年,立冬。
??從洛邑會盟至今天下迎來了短暫的太平,宋楚並未大動兵戈。
??立冬,赫天子應大黎太保、中山王子湯的邀請去玨山圍獵,太師孟蘭,公子寒、公子枝三人跟隨。
??玨山在兗州中山,先聖子醜便是玨山人。
??赫天子與中山王子湯在岐山圍獵,隻有大黎和中山兩國參與,不算隱秘,也不是什麽要緊之事。
??赫天子久居深宮難得出來一趟,還是借著祭拜老太保子匡的名義而來,圍獵隻是子湯竭力邀請,一時興起。
??赫天子、中山王子湯、太師孟蘭三人說是圍獵,卻連弓都沒有一張。赫天子策馬在前說道:“兩位愛卿,宋驍和熊冉越是沉住氣,孤便越是擔憂。”
??赫天子的眉宇盡是哀傷神色,大黎五百來年從未有一個天子憋屈如他。天子不過籠中鳥,嘔啞嘲哳誰人聽?願意聽的,恐怕隻有身後兩位柱臣了。
??“天子,吳越兩國已經表態,現在兗州、冀州、揚州、徐州四州之地都還是大黎臣子,隻差青州齊國了。”孟蘭答道。
??“辛苦太師了,若是沒有太師四處奔波,恐怕我大黎國祚已經斷絕了。”赫天子由衷說道。
??他自然對孟蘭感恩,孟蘭這些日子一直在吳越兩國奔波,終於遊說兩國暫且放下恩怨,共同抵擋宋楚虎狼之臣。
??子湯拱手說道:“天子,放寬心些,宋楚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宋驍是在忙著吞下胡塞之地,二十萬駿馬,放眼天下再無二家,”赫天子說道,“等宋驍消化了胡塞,恐怕天下再無安寧之日。”
??赫天子身騎的白馬正是胡塞進貢的千裏雪,天下三大寶馬之一。其餘兩匹一匹是胡塞王貪狼衛秀的坐騎貪狼,一匹是被養在郢都禦馬場又被馬夫公孫驥毒死的野馬王。
??“不說這些了,弓拿來。”赫天子喊道。
??有侍衛把弓遞給赫天子,赫天子一掃哀傷神色,提弓策馬而出,侍衛則緊緊護衛在兩側。
??“太保,費心了。”孟蘭朝子湯說道。
??玨山圍獵是子湯安排的,這些侍衛也是中山侍衛。孟蘭自從入黎都就沒見過天子像眼下這麽昂揚。
??子湯拱手還禮說道:“你我都是臣子,這些事本分。”
??兩人追逐赫天子而去,赫天子已經出手兩次,隻收獲到一隻無辜的野兔。
??“枝,你與我比一比箭法如何?”公子寒握著一張精致的短弓,挑釁般說道。
??公子寒是國母宋瑤之子,也是赫天子嫡子。公子枝是日覃夫人之子,正是早年去梁州的少年郎,如今已經及冠,模樣英武不凡。
??“我疏於弓馬騎射,比不得王兄弓馬嫻熟。”公子枝說道。
??公子寒策馬而出,彎弓搭箭鬆弦一氣嗬成,一隻不大不小的獐子應聲倒地。
??“好。”眾人都擊掌叫好。
??“獻醜了。”公子寒把短弓遞給侍衛,拱手說道。
??“淩寒,請你去保護我父王,我這邊不用擔心。”公子枝說道。
??淩寒一言不發又提槍策馬追逐赫天子而去。
??公子枝望著淩寒挺拔的背影,讚歎道:“不知枝何時尋覓到如此良才,好生嫉妒。”
??“我姨夫手下的人,借我用用而已。”公子枝說道。
??公子枝的姨夫,便是其母日覃小翠的妹夫江望舒,這不是什麽秘密。不過淩寒卻是新近才在黎都嶄露頭角。
??年輕一代都聚集在這裏,自然是唯公子寒馬首是瞻,除了公子寒和公子枝,還有子湯之女魚書,孟先生之徒石雁舟,其餘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物。
??一隻四不像遊離在密林邊緣,公子寒彎弓搭箭想要射殺,石雁舟阻止道:“四不像,是傳說中第一位聖人伯岐的坐騎,四不像是聖獸,現身自然是祥瑞之兆。”
??“那便不殺,”公子寒收了弓,遺憾地說道。玨山並無豺狼虎豹等猛獸,頂大的獵物便是鹿子、獐子,這頭四不像算得上的最大的獵物,可惜。
??一群晚歸的大鳥正在往南遷徙,叫聲淒厲,公子寒彎弓搭箭,一隻碩大的白鳥落地,掙紮了幾下不甘地死去。
??“枝,誰不知曉你最喜歡的便是弓馬騎射,是瞧不起我?”公子寒笑問。
??公子枝也彎弓搭箭,一箭咻咻穿雲而去,有白鳥中箭淒厲慘叫然後落到林中。
??幾個眼尖的侍衛跑過去,然後提著獵物歸來。這一箭穿著兩隻白色大鳥。
??“枝公子厲害。”魚書巧笑說道。
??“僥幸而已。”公子枝答道。
??公子寒的臉色不太好,畢竟被比了下去,一箭穿倆,他自問便是用繩子綁縛著兩隻鳥他都不一定能做到。
??赫天子收獲了不少獵物,心情不錯,說道:“伯父,有心了。”
??眾人隻知曉赫天子要尊稱宋驍一聲伯父,眾人不知曉赫天子私底下喊子湯從來都是伯父。
??子湯拱手說道:“臣下能做的隻有這些。”
??赫天子下馬不行,子湯和孟蘭兩人自然也下馬隨行。
??“天子不必時常哀傷,或許宋王單單是遷都洛邑,並沒有二心呢?說到底他還是天子的伯父。”子湯說道。
??“衰弱國家庇護的子民,骨子裏無疑不充滿著哀傷和悲涼,何況是孤呢?”赫天子說道,“九州人才輩出又人才濟濟,唯有我兗州人才凋零,子醜之後竟然沒出過一位聖人。”
??“天子,那可未必,”子湯說道,“公子枝帶回來的那個淩寒淩將軍便足以封聖了,一人一槍震懾楚國萬人大軍,一人一槍揚名兗州。”
??淩寒是新近才在兗州揚名,揚名之戰便是一人挫敗黎都戰將五人。好在淩寒是公子枝的門客,否則真不知曉要如何收場。
??“淩寒他也算不得兗州人。”赫天子搖頭說道。
??淩寒正遊離在三人身側,他麵若寒霜,手提長槍,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天子,不能再前行了,再走就出了兗州地界了。”孟蘭說道。
??玨山,處在兗州與豫州交界處,過了玨山便是塞上莽原,塞上莽原自然是宋驍的底盤。
??“天子乃是天下共主,哪裏去不得?”子湯說道,“太師恐怕多慮了,天子年輕時最喜歡的便是騎射,這塞上莽原遼闊寬敞,千裏雪又是天下寶馬,不如臣下陪天子策馬塞上?”
??“善。”赫天子點頭答道。
??赫天子早年最喜歡的便是弓馬騎射,這點基因也完美地遺傳給了子嗣,公子寒和公子枝都是騎射好手,隻是赫天子已經許多年沒有再騎射過了。大概是從迎娶宋瑤之後,宋瑤說天子不該貪圖玩樂,所以赫天子便不再騎射。
??倒是子湯懂事,先是精心準備圍獵,再請自己縱馬塞上,赫天子難得找到當年意氣風發的感覺。當年赫天子也是一個意氣風發少年郎,自從迎娶宋瑤之後便不是了。
??孟蘭不擅長縱馬,隻好待在原地,他囑咐淩寒:“好生保護天子。”
??淩寒點頭,策馬追逐赫天子而去。
??這邊公子寒覺得索然無味,於是追著那四不像而去,眾人隻好跟隨,不知不覺誤入山林深處。
??“是我聽錯了?”公子寒疑惑地問道,“為何先前我聽見了猛獸咆哮聲?”
??魚書信誓旦旦地保證玨山沒有猛獸,便是最小的野貓也沒有。
??“你們聽見了什麽聲音沒?”公子寒問道。
??眾人都搖頭,哪有什麽猛獸咆哮聲?聽見的隻有馬蹄踏在落葉上的沙沙聲。
??“公子,便不要前行了。”石雁舟說道。
??“有你這個高手,便是真有猛獸又如何?”公子寒說完策馬而去,越走越遠。
??塞上莽原。
??赫天子盡情縱馬,好不暢快。畢竟馬力有不少差距,子湯在後麵費力追逐卻隻能吃灰。
??“天子,別跑遠了,”子湯喊道,又朝淩寒說道,“我跑不動了,勞煩將軍保護好天子。”
??然而赫天子身騎千裏雪已經隻有小小的人影,淩寒被甩開一大截,至於其餘侍衛還在淩寒後麵。
??孟蘭還在原地等待,見到子湯獨自歸來,急忙問道:“天子呢?”
??子湯答道:“天子還在縱馬,我吩咐淩寒保護。”
??“太保,”孟蘭拱手說道,“雲先生便是在塞上莽原被截下的?”
??雲良竊玉,從塞上莽原而歸,赫天子在黎都沒等到玉玨,隻等來雲良的死訊。子湯說雲良是在塞上莽原被截下的,孟蘭好不痛惜,過了塞上莽原就到兗州,自然有人接應,可惜雲良死在了塞上莽原。
??子湯皺眉說道:“如今宋驍已經取了三枚玉玨,若是四枚集齊,岐山劍閣當真倒在宋驍一側,恐怕就雪上加霜了。”
??“岐山劍閣可不會順從宋驍。”孟蘭搖搖頭說道。
??“哦?為何?太師師從子醜,應該知曉些端倪吧?”子湯連忙詢問道。
??“我隻是猜測,”孟蘭改口說道,“況且我家先生的玉玨不知落在何處,宋驍集齊四枚玉玨哪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子湯說道:“我還以為太師知曉些端倪呢,萬一真讓宋驍集齊四枚玉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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