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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苦酒入喉

  江城,江望舒再也沒有好脾氣,他負劍進宮質問道:“太保,武去疾呢?”


  ??這是江望舒第二次問這個問題,第一次芥子搪塞過去。


  ??芥子瞧見江望舒臉色難看也不敢過分,畢竟枳國安寧還要仰仗這位武力獨步梁州的江侯。


  ??“武去疾在江城,正準備商議恢複巴國之事。”芥子答道。


  ??“帶我去見武去疾。”江望舒不太信芥子,這個年輕的太保狠厲程度勝過他祖父祁子不下十倍。


  ??“帶江侯去見南疆大夫。”芥子下令。


  ??南疆大夫,連名頭都已經改了,看來芥子是鐵了心要恢複巴國。事情已成定居,江望舒無力改變也不打算改變。


  ??侍衛帶江望舒來了黍離行宮,武去疾也在。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他的精神很是萎靡。


  ??“江侯。”武去疾見到江望舒起身行禮,不過嘴角卻扯了一下。


  ??江望舒趕緊攙扶住他,掀開衣袖一看身上有傷,不是刀傷劍傷而是烏青的傷痕。


  ??“無礙,”武去疾擺擺手,神色悲哀地說,“綦國亡了,蜀國百年攻伐綦國沒亡,宋國十萬大軍綦國沒亡,楚國十萬雄兵綦國還是沒亡,想不到亡在我手裏。”


  ??江望舒愧疚嗎?江望舒愧疚,從南蠻回來分道揚鑣時武去疾便給自己說了他有恢複巴國的意思,本來枳綦就是一家人,有江望舒和武去疾的合力恢複巴國是遲早的事情。奈何芥子等不了,明明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卻要殃及無辜。江望舒想起江玨收留的那個起名靜姝的小女孩便覺得愧疚,靜姝遇到了江玨,那其餘沒這麽好運的呢?


  ??“江侯,我已經讓小沁帶著數萬綦民返回南蠻了,這是我最後能做的。恢複巴國也好,畢竟我無能,無力庇護綦民。”武去疾有些失落地說。


  ??讓小沁回南蠻是武去疾的主意,不過帶著數萬綦民回南蠻卻是小沁的主張,南蠻在經曆南蠻之亂後缺少男丁,此舉既能保留綦國餘脈,又能振新南蠻。


  ??有侍衛過來傳信道:“江侯,南疆大夫,三日後便是立國大典。”


  ??立國大典,好生諷刺,眼下綦民流離失所芥子還有心舉辦立國大典。荊琦君端茶進來給二人斟茶,她小心翼翼地查看江望舒的臉色。她知曉以前祁子和卿伯一直打壓江望舒,如今祁子的愛孫芥子故技重施,她有些害怕江望舒承受不住這麽大的打擊拋下枳國一走了之。


  ??二十七年守衛四境大小數十戰從無敗績,莫說是枳國便是放眼天下有第二人?

  ??江城之戰必敗的局麵一人連敗苣臣、繆斯、韓澤、滕雲、龍蠡,五人哪一個不是宋楚頂尖大將?

  ??若非江望舒力挽狂瀾枳國還在嗎?枳國不在了。


  ??荊琦君從小便愛慕江望舒,因為什麽她也答不上來,或許是因為他的武力冠絕梁州,或許是因為他的詩文傳唱梁州,或許是別的。江望舒單騎奔赴鳳凰城隻為救自己回家徹底將荊琦君的心給虜獲了。


  ??為什麽要學殺人之間而不是花劍?隻因為她想和江望舒並肩作戰幫江望舒分擔一些。縱然枳君青睞自己她也不想嫁,心裏已經住了別人了住不進第二個。


  ??江望舒的心確實一次次裂開,日覃杜若之死、祁子和卿伯的打壓、日覃杜若之死的真相、芥子的打壓……


  ??裂開一次,他便用烈酒澆滅心頭的雜念,然後再拿起追星保疆衛國。他不在乎答應,他在乎的隻是五十萬戶枳民。


  ??“江侯,三日之後綦國便不複存在,我不再是綦國代司馬,而是巴國南疆大夫,”武去疾解脫般說道,“其實這樣也好,雖然換了個身份但依舊可以庇護綦民。”


  ??江望舒起身告辭,這茶太苦,他想飲酒。


  ??江玨和亓官莊帶著靜姝暫且在江侯府邸休憩,江侯府邸空蕩蕩隻有一個老仆人。


  ??“公子,想吃些什麽盡管吩咐。”老仆人問道。


  ??老仆人是江望舒救過的一個苦難人,雖然是個老仆人但江望舒向來沒把他當外人,他得知江玨也姓江後眉開眼笑,畢竟他一直看著江侯孤零零也不是個滋味。


  ??江玨被老仆人的過分殷勤給弄得無法適從,倒是靜姝喜歡這老人家,大概是想起了她那苦命的爺爺。


  ??老仆人征得江玨同意後牽著靜姝在院裏溜達,小靜姝不哭不鬧很招人喜歡,老仆人又長久一個人守家難得有人陪著所以格外疼惜靜姝。


  ??“公子,我覺得還是給她找個人家,不然帶著總不方便。”亓官莊小聲說道。


  ??他知曉公子決計不會安安心心待在江城,在這個兵荒馬亂大世帶著一個小女孩簡直是個天大的累贅。南蠻之行若非有江望舒庇護莫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蒲邈,便是他們三人也隻會九死一生。


  ??“到時候再看吧。”江玨點頭,他心裏還放不下娘親,但線索已經斷了,除非去找玄郎。


  ??江侯抱著一壇酒進來,對老仆人說道:“秦叔,請炒點小菜。”


  ??“好。”老仆人點頭,把靜姝交到江望舒手裏進灶房炒小菜去了。


  ??亓官莊瞧見江侯便主動去接過酒壇,他喜歡飲酒,不過他心思瞧見江望舒眉眼之間有憂慮之色。亓官莊對哪一個國家都沒有歸屬感,他這一輩子在遇見江玨之前是為自己而活,現在嘛多了一個在乎的人,所以他並不能理解江望舒。


  ??國,還有家,這兩個詞對他而言都太遙遠,他是一個沒有國也沒有家的草匪。


  ??“玨,亓官,陪我喝點。”江望舒牽著小靜姝喊道。


  ??靜姝掙脫江望舒的手撲到江玨懷裏,江玨難得露個笑臉抱著靜姝放在腿上。


  ??老仆人端著兩小盤炒菜進來,江望舒叫住他說道:“秦叔,不要忙了,來一起喝點。”


  ??老仆人麵露喜色點頭,五人分四角對坐。


  ??老仆人喝了半碗後不勝酒力告退,抱著小靜姝到一邊去了。


  ??酒是苦酒,三人一言不發一碗接一碗。


  ??季衍青說隻有女人最懂女人,何嚐不是隻有男人最懂男人呢?


  ??江望舒隻不過是借酒消愁,亓官莊懂,江玨也懂,所以三人一言不發觥籌交錯,竹梜沒動過,兩盤小菜都冷了。


  ??亓官莊自認酒力尚可,三大碗後醉倒在桌子底下,這兩個姓江的都是海量。


  ??“玨,不久之後我要去中原。”江望舒苦酒入喉,緩緩說道。


  ??江玨以為江望舒心灰意冷要拋下枳國,拋棄了也好,本就是枳國先拋棄的江侯。於是他說道:“我也去。”


  ??“你不去,”江望舒搖搖頭說道,“我都沒有把握能活下來,你別去。假如,我是說假如我死了,以後枳國若有外地入侵你盡量幫扶一下。”


  ??一向臉皮薄的江望舒很少求人,今兒借著酒勁他半囑咐半請求。


  ??江玨問道:“是他讓你去的?”


  ??他,自然是玄郎,名字倒過來便是朗軒。


  ??“以前我眼光太狹隘,總想著守護枳國、改變枳國,”江望舒再飲一大口,用向往的神情說道,“朗大人有經天緯地之才,他想守護天下、改變天下。”


  ??江玨舉著的酒碗停住了,喃喃道:“守護天下?改變天下?”


  ??“處處都是棋楸,人人都是弈士,”江望舒望著眼前少年郎認真說道,“以前我執著於枳國這方棋楸,不曾見過外麵的風景,這次既然朗大人要當天下最大的弈士,那我願意當一回棋子。”


  ??江玨隱隱約約猜到了,他知道自己無力阻止江望舒,隻好說道:“江侯說了要教我練劍習文,我劍還沒練好文還沒習好。”


  ??少年郎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好,我答應你,我會活著回來的。”江望舒爽朗一笑,與江玨舉碗對碰。


  ??男兒當大碗飲酒,江望舒是個草莽,也是行伍之人,所以他飲酒向來隻用大碗。


  ??“江侯,我隨你去。”江玨很認真地說。


  ??江望舒沒有做答,酒幹了。不點頭,便是不允,少年郎還小,不該牽扯進來,就像他原本打算讓江玨成為第二個江侯但做了改變一樣。


  ??一是枳國這方棋楸盡是屍位素餐之輩,一個江侯尚且難容下何況第二個?二是江玨的身份注定了他不會被束縛在枳國這方不大不小的棋楸。


  ??“我想知道江侯去做什麽。”江玨忽然問道,他很想知道玄郎到底是用什麽好處蠱惑江望舒去中原,連江望舒都認為中原之行凶險未卜。


  ??“這是一盤以天地為棋楸的弈局,所有人都是弈士,有人從容退場,有人狼狽退場,還有人在執子對弈。”江望舒感歎道。


  ??大手筆,江玨隱隱猜測到哪些人會是弈士,他滿懷期待地問:“孟先生是不是弈士?”


  ??江望舒點頭。


  ??“我要去。”江玨第鍥而不舍地說,這是今晚第三次說出來。


  ??“勝過我,便讓你去。”江望舒知曉江玨脾氣倔,於是說道。


  ??“好。”江玨點頭。


  ??月下,雪地,兩人折枝弈劍。


  ??隻一劍,江玨落敗。


  ??“還去嗎?”江望舒問道,他沒有一點留情,希望能讓江玨知難而退,中原這淌渾水太深。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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