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遇襲
那群奔襲而來的魔獸,穿過灼熱的空氣、發燙的大地和重重白霧,衝在最前麵的似乎到此時才發現伊恩他們的存在。那些被幹擾了視線的家夥,腳下遲疑了一下,但立刻又被後麵的魔獸衝撞著,重新加速衝過來。而散布在兩側邊緣的魔獸們,則毫不猶豫地向伊恩他們的左右兩邊包抄過去。
??“謔,這幫畜生還懂戰術了?”吉格斯說著,當先向前踏出一步,彎腰弓背,雙臂交叉在胸前,肌肉虯結突起,神秘的符印在雙臂和全身透出淡淡的光芒,仿佛在積蓄著力量。隨即,他的背上具現化出四條火紅的靈體手臂,比他平時瞬間具現出來的要看起來更接近實體一些,也更加赤紅。隨著他仰頭大喝一聲,重新站起來舒展身形,那四條靈體手臂居然瞬間暴漲了一倍的長度。
??“哇……”伊恩看得十分入迷,和自己的靈想力比起來,他總覺得別人的技巧都顯得異常華麗,而且背後都有著自己不了解的原理。
??希德朝向右前方,全神貫注盯著那些奔襲包抄而來的各色魔獸,感到自己手心裏滲出了汗水。他經曆過輕風村的魔獸入侵,也和蠍尾獅戰鬥過,甚至見過伊恩靈想力暴走的景象,但這種被魔獸雜牌軍重重包圍的場麵,有生以來還是頭一次。
??小牛犢子一般大小的蟲型魔獸從他麵前掠過,竟都沒有看他一眼。他劍尖斜指著麵前如奔騰的河水般逝去的魔獸群,漸漸覺出不對勁。
??“它們沒打算攻擊我們!”身後的伊恩也叫道。他背對著希德,這一側的魔獸也同樣如同奔流遇到河道裏的岩石一般繞開他們,然後匯入了另一側的魔獸群。隻有吉格斯麵前有一些來不及轉向的笨拙家夥,徑直衝撞了過來。
??吉格斯腳下扭轉步伐,四條靈想力具現出來的火紅手臂打得上下翻飛。他整個人如同一團赤紅的焰火,燃燒著緩緩來回推移,所有靠近的魔獸都被他逐一打飛。突然,剛隨著大部隊繞開的一頭碎齒甲蟲忽然野性發作,意外地轉身撲向吉格斯的側麵空檔。
??“小心!”希德見那裏是剛好是吉格斯視線的死角,趕忙出聲提醒。
??但他的話音剛落,那隻碎齒甲蟲就憑空被一道鋒利的光芒切斷,屍塊伴隨著綠色和紫色的體液濺落一地。希德定睛看去,有一把熟悉的拱頂女式遮陽傘從碎齒甲蟲的屍體旁旋轉著掠過。
??這傘是靈想力構成的,而非實體。靈體遮陽傘持續在他們的四周繞圈飛行,仿佛劃出了一道安全線。希德忍不住轉頭去看金克絲,她的傘依然握在手中,傘柄斜靠在右肩上,隨著手指的撚動轉個不停。
??她的眼中散發出淡淡的粉色靈想力光芒。
??這時,吉格斯退了一步回來。各種魔獸混雜而成的“魔獸部隊”,就這樣從他們兩側奔襲而去。四周隻留下死一般的寂靜,好像它們從來沒有出現過。
??“看這個方向,它們是往橡盾城去了。”伊恩眯著眼眺望遠處蠕動的陰影,“橡盾城該不會被魔獸攻陷吧……”
??“還是先擔心我們自己吧。”吉格斯甩了甩“裁紙刀”上沾染的魔獸體液,聲音低沉地說道。
??伊恩聽到他的話,立刻又轉身看向灰燼森林。
??“什麽也沒有啊。”希德望著森林深處,霧氣繚繞。他轉頭看吉格斯,但吉格斯這次沒有再說話。
??“有。”伊恩回答了他。
??身披黑色鬥篷的少年胸前環扣流光溢彩,他屏息凝神,集中全部精神探知周圍的情況。
??伊恩能感覺到,這片森林的深處,有什麽東西正在靠近他們。
??速度不快,但非常詭異。他高度集中的精神化作靈想力,探知到了對方的同時,對方似乎也感知到了他。很明顯,在那之後對方就加快了速度。
??“要來了!”伊恩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感到一絲恐慌。希德不安地瞥了他一眼,大概也從聲音裏覺出他情緒的異常。伊恩雖然與他們幾個比起來年紀小了不少,但閱曆和實戰經驗應該遠超過同齡人,時至今日怎麽可能輕易被魔獸嚇倒。可他的聲音裏,分明有一種動物遇到天敵似的畏懼。
??希德的狐疑並非沒有原因。他一路與伊恩同行,自信對他已經非常了解。但希德並不懂得使用靈想力,所以他怎麽也猜不到,伊恩剛才已經通過靈想力與魔獸散發出類似精神波動的魔素能量,發生了一次短暫的接觸。
??那感覺就如同在凍湖上伸出舌頭,透過冰麵上的窟窿舔了一下湖水。
??伊恩打了個哆嗦。黑暗,深邃,冰冷,卻仿佛有生命,有活物,正若有似無地注視著自己。這淺嚐即止的接觸,卻給伊恩帶來了莫大的震顫,甚至心生退意。
??吉格斯和金克絲經驗老到,但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們的靈想力都是強化型,且隻用於自己本身和戰技,此時也對伊恩所感知到的毫無所覺。
??伊恩的預警過後,周圍仍是一片寂靜,但片刻之後森林中就隱約傳來了腳步聲。似乎是某種四蹄動物。
??“我們應該……離開這裏。”伊恩幾乎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立刻。”
??希德詫異,自始至終堅持要接下並完成這個委托,甚至追查背後委托人的,正是伊恩。
??“冷靜點兒,伊恩。”吉格斯沒有回頭,但他沉著的聲音和老兵似的口吻多少安撫了少年敏感而繃緊的神經。
??不過下一刻,他的語氣就變了。
??“十二神呐……這是什麽鬼東西!”吉格斯不動聲色地咒罵道。
??金克絲不自覺地靠近了希德一些。
??在他們麵前,從森林的深處,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陰影,如同一幢帝國標準的三層小樓。但從腳步聲來看,卻並不笨重。
??離火樹劈啪作響,紛紛被那陰影擠倒,碾碎。
??一陣風不合時宜地吹來,吹散了熱騰騰的白霧,那陰影顯現出了本尊。
??與離火樹差不多粗細的四肢,不成比例地支撐著巨大的野獸身軀。軀幹兩側的肋骨如同白骨裝甲似的,突兀地鼓在外麵。覆蓋其上的皮囊反而顯得輕薄而無用,緊緊貼附在肋骨上,從裏麵透出昏黃的微光。皮囊上有許多不規則的突出狀物體,仿佛是皮下有什麽東西從裏麵頂出來,卻又無法破皮而出。以現在的距離,誰都看不清那是什麽。
??野獸沒有脖頸和頭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巨大的手臂,手臂的肘部連接著軀幹,另一頭的末端則是酷似人類的枯手。這條手臂和上麵的手掌,長得和人類的肢體外形基本一樣,卻不知大了多少倍,那隻手足以握住希德這樣一個成年男子。
??手臂則如同長長的脖頸,四處扭轉,仿佛那隻手就是魔獸的頭顱,正在四處查看。
??當這頭形態詭異的魔獸走出森林,充當脖子的手臂轉向伊恩他們時,四個人同時心頭一顫。他們都看見了那手心裏的巨大眼球。
??碩大飽滿而沒有任何情感的眼珠,嵌在手心裏。難怪那手臂帶著它四處轉動,確實是在通過眼睛來觀察。
??這時,希德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一扭頭,就看見了伊恩比平時更蒼白的臉和冰冷又瘋狂的眼神。他的身邊已經同時出現了紮克、安德魯和芙琳。芙琳搭箭在弦,拉滿了長弓。
??希德驚訝於伊恩同時具現出三個靈體,又想提醒他不要輕舉妄動,但最終什麽話都沒來得及說,“嗖”的一聲,芙琳的箭已經飛射而出。
??所有人都在詫異,剛才還因為畏懼而想要撤離的伊恩,為什麽突然搶先發動攻擊,而且同時控製三具靈體應該是伊恩的極限。
??幾乎在箭離弦而出的同時,伊恩、紮克和安德魯,竟然同時從三個方向衝向魔獸!
??伊恩的眼中藍色火焰焰尾高漲,將靈閃運用到極致。
??“伊恩!”吉格斯急急叫了一聲,“該死!”
??他當然已經感覺到,這也許就是他們要找的委托目標。但憑這一眼就要確認,還是需要接受委托的伊恩與希德點頭才行,否則它也不過是頭形態詭異的魔獸罷了。吉格斯和金克絲作為傭兵征戰無數,尤其吉格斯更是遊曆經驗豐富,見過的奇形怪狀遠超過伊恩的想象。
??現在,他們一行四人對這頭“魔獸”一無所知,他甚至無法確定這家夥是否可以歸為魔獸的範疇。
??貿然行動,實在太過危險了。
??伊恩看清楚魔獸模樣的那一刻,比在場所有人都更清楚這就是委托的目標。灼熱的灰燼森林邊緣,徹骨的寒冷讓他打了個激靈。它太像安德魯遇難時的情形了。在這家夥出現的一瞬間,伊恩忽然就明白了這份委托背後的用意。指名,顯然對方知道他的經曆。匿名,說明對方不願輕易透露自己的身份。委托主想要什麽?炫耀自己對伊恩的過去與現在了若指掌?
??他忽然被激怒了。心裏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動他行動,立刻行動,斬殺這頭魔獸。
??在眼前的,仿佛是安德魯的死敵,也是他的死敵。這魔獸背後,便是揭開真相的鑰匙。
??但此刻,伊恩並不清醒,更沒有意識到這股推動他、令他鼓起勇氣衝鋒的單純力量,是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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