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托運
希德正坐在金尾商會前庭的台階上，小心翼翼地用一塊油氈布擦拭著自己的新武器。漆黑的雙手劍上，鋪疊貼附著層層黑甲，劍鋒霸氣卻又內斂。他朝劍刃上哈了一口氣，然後輕輕擦拭根本沒留下任何痕跡的霧氣。
??吉格斯從他肩膀後麵探出腦袋：“很不錯的武器。有名字嗎？”
??希德揚起臉看了他一眼，笑道：“很不錯吧？伊恩用蠍尾獅的甲片，融合了米迦勒鎢鋼……”
??“知道了知道了，聽過一萬遍了，我是問你它的名字！”吉格斯不耐煩地打斷道。
??“伊恩讓我自己命名，”希德嘿嘿一笑，“我打算叫它：友情。”
??“這個名字不行。”吉格斯反對道。
??希德一愣：“為什麽？”
??“因為我的短刀已經叫這個名字了！”吉格斯從後腰抽出伊恩給他做的短刀，得意地在希德麵前揮舞著，“你得換一個名字。”
??吉格斯當然是故意的，伊恩早已經為他的短刀起了個有趣的名字——”裁紙刀“。
??不知情的希德怒道：“不如我們拿新武器打一場，賭注就是這個名字，怎麽樣？”
??“我沒問題呀！”吉格斯見希德上當，立刻向後一躍，擺出了架勢。
??希德也站起來，把劍往肩膀上輕輕一放。
??“希德！”一個少女的聲音在背後叫道，“你的傷還沒有完全痊愈，又要做什麽？”
??“哈哈哈，”吉格斯大笑，“就是就是，小姑娘說的對，我就算打贏了也會被人家說欺負傷員！”說著，鬆下胳膊收回“裁紙刀”，往大廳裏大步走去。
??大廳門口的台階上，一個穿著花式疊裙的女孩正眉頭緊蹙，瞪著希德。
??希德沮喪地嘀咕了一句什麽，怏怏地放下了巨劍。
??“金克絲，”他過了半天才回道，“你自己也是才把傷養好，總管著我做什麽？”
??叫金克絲的少女邁著貓步，一步一曳地走到希德麵前，叉著腰湊近希德：“就是因為自己的傷才剛好，所以知道你現在不能劇烈運動。你要徹底養好才行，否則會留下後遺症！我這樣美貌與智慧並存的前輩，這麽關心你這個傭兵團的新人，你有什麽不滿嗎？”
??“……”希德接不上話，幹脆默默坐回台階，繼續擺弄起巨劍來。
??吉格斯已經回到大廳，坐在吧台前。此時他從金克絲和希德那邊收回視線，看向麥琪。
??他悄悄問道：“麥琪，金克絲那家夥，不會是看上希德了吧？”
??“哦，希望沒有吧。”
??“唔……”吉格斯若有所思。
??巴比奇從外麵快步走進來，一邊走一邊還回頭往外望。
??他來到吧台前，對麥琪匆匆說道：“給我杯金果，”說著再次用古怪的表情扭頭望了一眼門外的希德和金克絲，說道：“金克絲那家夥，該不會……”
??麥琪和吉格斯幾乎同時應道：“嗯。”
??巴比奇無奈地看了看他們倆，問道：“希德還不知道吧？”
??“你是說不知道金克絲喜歡他，還是不知道自己快死了？金克絲可是愛誰誰就要倒黴送命的……”
??“噓！”這次是巴比奇和麥琪同時出聲製止了他。
??“小聲點，你想死嗎？”麥琪拍打了一下吉格斯的腦袋。她看看門口，似乎沒有異常，又說道：“說不定希德命硬呢？你看他這次蠍尾獅的事……聽伊恩說他後來武器都沒了，居然都沒死。”
??“蠍尾獅哪能跟金克絲比……”吉格斯忍不住又說道，“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希德大難沒死，可怎麽還是一副要死的樣子……”
??“你小子，可別再亂說了。改天跟伊恩說一下，委婉一點，讓伊恩看看要不要提醒一下希德……”
??“我可不會‘委婉’，你自己去吧！”吉格斯語調誇張地強調了一下那兩個字，翻了個白眼。
??“麥琪，要不你……”巴比奇轉頭看麥琪。
??“我不幹這種事。”麥琪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這時，伊恩從外麵匆匆走了進來，吧台邊的三個人頓時都不說話了。
??看他們三人突然不作聲，伊恩心下狐疑，不過也沒心思理會。
??“會長在？”他問道。
??“啊，在。”麥琪心虛地應了一聲。
??“……好。”伊恩又望了他們一眼，就匆匆上樓了。
??就在不久前，他收到會長維克多送去的消息：派到輕風村送信的商隊，回來了。
??“信送到了？”伊恩推開維克多的房門，張口就問。
??維克多正坐在自己的迷你書桌後麵，有一個人類男子正坐在會客椅上，背對著門口。他聽見聲音，回過頭來。
??“喔，”維克多說道，“這是商隊首領，托奇，這是寫信的伊恩，也是我們戰痕的人。”
??“嗬嗬，我就說嘛，原來是自己人的事，難怪會長大人這麽上心。”托奇站起身來，跟伊恩打了個招呼。
??伊恩發現他的左手纏著繃帶。
??“你的手……”伊恩問道，“遇到魔獸了？”
??“啊，沒事的，”托奇笑道，“一離開裂岩堡就被人盯上了，如果不受點傷就突然折回來，未免太說不過去。”
??維克多接話道：“你的信送到了，隻不過收信人並沒有在輕風村。輕風村已經沒有人居住了。”
??伊恩愣住了：“輕風村怎麽了？”
??托奇說道：“會長，還是我來說吧。”
??維克多點頭應允。
??“我們沿著翠湖流域的方向往東走，經過湖心鎮和鎢礦村時就已經聽說了輕風村遇到魔獸襲擊的事情，湖心鎮也是人心惶惶。我親眼去確認過，輕風村的確已經被毀了，所有的村民都進入了裂岩堡避難。”托奇有條不紊地回憶著，“在裂岩堡的難民營，我找到了兩位收信人，她們暫時都沒事。”
??直到聽見這句話，伊恩緊蹙的眉頭才稍稍鬆開一些，但輕風村被毀的消息還是讓他感到震撼和不安。
??“她們在……難民營，那邊情況怎麽樣？”伊恩追問。
??“難民非常多，情況不樂觀。”托奇據實相告，“和戰爭時期也沒有什麽區別了，難民們在裂岩堡的下城區安營紮寨，到處是他們的帳篷，生活條件比較艱苦。現在還好，等進入永夜月的時候，恐怕……”
??他的言下之意，在場的人都明白。隻靠帳篷，怕是挨不過永夜月的逼人寒氣。而且此時讓村民都進入裂岩堡避難，等於放棄了農作，儲備糧也不知道夠不夠所有人挨到明年。
??“她們有沒有說什麽，有沒有讓你帶話回來？”伊恩問得有些急切。
??“伊莉絲小姐——如果我沒記錯名字的話，她讓我傳話給你，說她們沒事，不必擔心，讓你不要回去。”托奇表情有些古怪地傳達道，“另一位盲眼婆婆的話也差不多，讓你不要回去。”
??維克多漆黑的小眼珠裏看不出任何眼神的變化，但他心裏卻在悄悄地盤算著什麽。
??“另外，”托奇補充道，“她們的帳篷周圍還有暗哨盯著。”
??伊恩思索了一下後，應道：“謝謝你托奇，還有會長，我明白了。”
??見伊恩打算離開，維克多說道：“依你看——”
??房間裏另外兩人都看向了他，發現維克多是在對托奇說話。
??“在有那些暗哨的情況下，你有可能把人給偷偷運出來嗎？”
??托奇咧開嘴笑了一下，露出森白的牙齒，和氣富態的臉色忽然變得狡黠而凶狠，仿佛一頭會說話的狼：“會長您又說笑了，帝國裏有什麽東西是我托奇運不了的？”
??“伊恩？”維克多瞥向伊恩。
??伊恩定了定神。當維克多問到他時，他才確定他們在討論的事情確實是自己所想的那樣。他開口道：“我當然求之不得，但我還想親自去邊境迎一下，萬一……”
??“沒有萬一，”維克多打斷道，“即便有萬一，等你從邊境趕過去，也來不及。你同意的話，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們來辦。當然，我會派人事先和伊莉絲，還有那個盲眼婆婆確認好，如果人家不領你的情……”
??“不領情我也能給你運回來。”托奇笑道。
??維克多輕聲歎了口氣：“這倒不是個玩笑。伊恩，其實這也是我個人的建議。”
??伊恩驚道：“她們不願意的話，你們還要把她們綁回來？”
??維克多點點頭：“我建議你這麽做。畢竟她們能知道的事，太少了。”
??“什麽意思？”伊恩聽出會長話裏有其他意思，警覺地問道。
??“你那個調查協會的貓人小朋友，沒有告訴你什麽嗎？”維克多反問，“魔素的地域濃度，越靠近帝國首都黑鷹城，就越高。這已經不是秘密了，帝國那邊現在很不安全。更重要的是，為什麽？”
??托奇臉上透著神秘的笑意。
??伊恩沉默良久，不打算繼續跟會長玩猜謎遊戲，便直接問道：“你們……能帶多少人出來？”
??托奇的商隊很快又整裝待發了，隻是這次除了他自己的商隊人馬，又多了兩名戰痕的傭兵。
??伊恩和希德站在商會大門外，看著阿基裏斯騎馬走到一邊，那是車隊的最前頭。
??“兩位請放心，”奧爾托輕輕用細劍敲了敲自己的機械手，“在下和阿雞一定不會辜負新人的信任。”
??“要出發了，奧爾托，別在那廢話。”阿基裏斯華麗的鷹嘴盔轉過來，衝奧爾托冷冷地訓斥道。
??“知道了，阿雞。”奧爾托應了一聲，轉身引馬向隊伍末尾走去。
??阿基裏斯朝伊恩瞥了一眼，便與托奇一起帶領商隊啟程了。
??目送他們離開，希德偷偷瞥了伊恩一眼，發現他的臉上又浮現出了與年紀不符的憂慮。
??老兵伸了個懶腰，拍了拍伊恩的肩膀：“我們也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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