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煙塵中的陰影
離開綠洲鎮的安全範圍後，水源也變得越來越少，到處都是荒蕪的戈壁。風一吹過，就會卷起塵沙。紅土岩石似是被刀削過一樣，以石柱的形態筆挺地插在荒原遼闊的大地上。在這第九個調查點，調查員們明顯將會花費更長的時間和更多的力氣，才能獲取到足夠的樣本。
??塵沙、土粒、石片倒是要多少有多少，但生物、植物、水源卻是難以尋覓。伊恩看著萊拉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將一隻赤砂蟻裝入小瓶，然後跟著長出一口氣。
??她剛要起身，又看見更多的赤砂蟻從地下的縫隙中爬出來，紛紛往西邊遷徙。
??伊恩正要開口，萊拉忽然從頭上將兜帽一把扯下，又將麵罩拉下，掛在脖子上。她的耳朵轉了轉，然後抬起頭，用力吸了吸鼻子。貓人的嗅覺似乎發現了什麽，然後她看向調查員芭莎。
??蜥蜴人芭莎正伏在地上，像是搜索著什麽，但腦袋卻不安地四處張望。這時，她的視線正迎上萊拉和伊恩。像是受了驚嚇，芭莎猛地站起來，腳下因為跪久了有些遲滯，但仍然踉蹌著一邊拋下手上的東西，一邊跑向他們的馬。
??“抓住她……”萊拉語氣有些不確定，像是自言自語，“抓住她！”但她很快就大叫起來。希德聞聲站起來，他正在馬匹附近休息。
??蜥蜴人調查員見希德朝她走去，趕忙轉身，又往另一個方向跑去。萊拉則衝到芭莎負責收集樣本的地方，伏在地上仔細查找。她從地上拿起一個摔碎了的收集瓶，裏麵的液體已經滲入腳下的紅土。她將鼻子湊到破碎的瓶子上聞了聞，手一鬆，任由它掉落到地上。
??“你怎麽了？這是什麽東西，怎麽回事？”伊恩見她樣子古怪，急問。
??“豚羊的羊脂，飛鼠草，混合了平原巨蜥的血……”萊拉怔怔地回答。
??“什麽意思？”伊恩聽不懂。
??“……會產生類似曦龍龍蛋的氣味，”萊拉看了他一眼，“是蠍尾獅最愛的食物。”
??“可是芭莎……她為什麽……？”伊恩望向希德的背影，正追著芭莎而去。
??“我不知道……”萊拉的一雙貓耳陡然直立，原本眯著的眼睛忽然睜大，“來了！”
??她的話音剛落，前方就傳來轟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麽巨大的東西撞擊了地麵，他們的腳下都感受到輕微震動。伊恩看見希德已經調頭，正拚命朝他們這裏跑來。他的背後塵土遮天，隨著芭莎淒厲的慘呼聲傳來，塵埃中浮現出一片模糊的獸影。
??那魔獸慢慢從煙塵裏走出，讓眾人看清了它的樣子。如同一頭發育過度的雄獅，體格、身形都比普通獅子大出一號，身體兩側還長著一對蝠翼。脖頸周圍深褐色的鬃毛在風中微微擺動，十分威風，但鬃毛包裹著的腦袋上卻是一張古怪的男人臉——沒有任何表情，如同木雕。若非它時不時裂開嘴唇露出駭人的牙齒，伊恩真會以為那是一張麵具。
??”蠍尾獅……“萊拉不自覺地退了一步，絕望地抱緊了自己的背囊，那裏麵裝著一路積攢過來的樣本。
??蠍尾獅像是響應萊拉的介紹，發出一聲咆哮。它的嘴竟能張開如此誇張的幅度，絕不是人類下顎能做到的。這副牙口安在人類的麵容上看起來怪異而可怖。
??最讓伊恩在意的還是它的眼睛。與人類一樣的眼窩裏，是一片蔚藍之色。如同兩顆湖藍色的寶石嵌在其中，看不到眼珠。
??“跑啊！”希德一邊跑向他們，一邊大叫著，催促伊恩、萊拉和幾個調查員往大路上逃跑。
??蠍尾獅雖然體型碩大，步子卻依然有著貓科動物那般的輕快。而且它跑幾步就扇動雙翼，讓自己騰空離地，滑行一小段，輕輕鬆鬆就縮短了和伊恩他們的距離。
??希德望著眼前開闊的荒原地形，又看了看調查員們踉蹌、遲緩的步伐，知道絕不可能在被追上前就逃離荒野。在這種地形麵對擅長飛奔掠襲的魔獸，沒有不戰而退的可能。
??迅速拿定主意，希德拔劍架在右肩，眼睛則用餘光時時留意正在快速接近的蠍尾獅。
??距離在不斷縮短，他幾乎能嗅到魔獸身上的臭味了。就在蠍尾獅飛身撲向他後背的時候，希德忽然腳尖一點，隨後雙腿微微蜷起，扛著雙手劍射向空中。然後他立刻扭動身體，順勢將雙手劍從自己的右肩向左揮出，掄向背後，整個人借著腰腹力量和雙手劍的慣性在半空中轉身——回身斬！原本是在地麵上對付背後偷襲使用的招式，希德躍起後算準蠍尾獅襲來的時機，在半空中使了出來，想在魔獸撲空的時候給它一下。
??跑在希德前麵的伊恩隻聽見背後”鐺“的一聲傳來，如同金屬相互撞擊，就看見希德從他身後飛掠上來。他落地時用雙手劍借力，卻仍止不住被擊退的趨勢，在砂土上滑出去很遠，反而到伊恩前頭去了。
??“錫斯韋德在上！伊恩，你看見沒有？”希德穩住身形後跑回伊恩身邊叫道，緊張的聲音中透出一絲興奮，“那是什麽鬼東西，那尾巴！”
??伊恩手握長劍護著身前的萊拉等人逃跑，側頭看向蠍尾獅，正好瞥見它右側的一根尾巴正在慢慢縮回去。尾巴上一層層的青黑色甲片縫隙裏，閃爍著異樣的綠光。
??三根尾巴！伊恩心驚。萊拉告訴過他，蠍尾獅活得越久尾巴越多，也越是危險。
??希德同樣驚懼。他剛才的回身斬幾乎使出了全力，雖然為了躲避那一下飛撲，自己是躍到空中才施展出來，但也沒想到會被擊飛這麽遠。現在何止是虎口，整條胳膊都是麻的，咬緊牙關雙手劍才沒有脫手。
??“小心點，那尾巴能伸縮！”他大聲提醒。
??”繼續跑！“伊恩的囑咐則是對著萊拉他們說的。
??不等萊拉回應，伊恩已經和紮克兵分兩路，快速衝向蠍尾獅，打算從左右兩側的盲點同時發動攻擊。
??和希德說的一樣，蠍尾獅左右兩條蠍尾上，甲殼的縫隙中綠光閃現。緊跟著，就像黑鷹城街市上藝人變的魔術似的，兩條尾巴如巨大的鞭子忽然暴漲一截，夾著風聲和鐵片摩擦聲抽打過來。伊恩想起希德剛才那一擊，不敢硬接，腳下一蹬，向側麵翻滾。同時，他采用靈閃的靈想力控製方式，將一個動作細分成無數個瞬間，不斷讓自己的靈想力切換控製著紮克和自己。
??“砰砰”兩聲悶響，披著甲殼的尾巴重重地拍打在伊恩和紮克身邊的地麵上，竟留下兩道深深的溝壑。
??站得近了，蠍尾獅巨大身軀帶來的壓迫感愈加明顯。伊恩現在才看清楚，原來蠍尾獅並不是和普通雄獅一樣全身都覆蓋著棕黃色的毛發，而是帶著些許絳紅色，且有著珍珠似的微弱反光。
??伊恩和紮克翻身起來，再次突向蠍尾獅的兩側腹部。可眼看就要靠近，那兩根尾巴又從拍打轉為戳刺，陰毒的蠍尾尖針以極快的速度從半空中斜戳下來。伊恩在急速突進中，見那兩根尾巴突然變換攻擊模式，急忙閃避。伊恩自己倒還好，但紮克行動稍稍遲滯了一點，被蠍尾甲殼的鋒利邊緣劃傷左臂。
??雖然紮克不會因為痛苦而有半點遲疑，但受傷的瞬間，伊恩感覺到精神受到了損傷，疲憊感隨著傷害而加劇。伊恩知道他無法像希德那樣硬接蠍尾獅的攻擊，隻能將集中力提到最高，全力閃避。
??蠍尾獅連續的攻擊都沒有得手，仿佛失去了耐心，變得狂躁起來。那錐刺尾梢剛從地裏拔出來，又立刻落下，絲毫不給伊恩喘息的機會。
??煙塵中，蠍尾獅的尾巴在狂亂地舞動，伊恩和紮克的身影則更加瘋狂地閃動著。在連續不斷的閃避中不被擊中已經耗盡他全部心力，根本不指望能向蠍尾獅再推進半步。
??伊恩的心底一片黯然。他其實早已從萊拉的話裏聽出來，這蠍尾獅不是他們兩個黑石級別傭兵能對付的。現在他所能做的隻是盡可能拖延，為萊拉爭取逃跑時間。
??可是之後呢？
??回去找坐騎是不可能的，蠍尾獅撲來時他依稀已經看到馬匹們都掙脫韁繩跑了。現在唯一的希望是盡可能存活下來，多爭取一點時間。調查團跑上大路，或許運氣好能遇到路過的商隊，而且肯讓他們的護衛出手相助。
??這時，希德發出一聲戰吼，拖著雙手劍衝上來，直奔蠍尾獅的人臉而去。
??魔獸見正麵又有敵人加入，尾巴忽然停止攻擊，身上毛發蓬起，身體伏地，張開血盆大口，發出一聲冗長的咆哮。那聲音響徹寰宇，震得離它最近的伊恩和希德耳膜生疼，心頭不住打顫，腳下忍不住想要遠離這頭猛獸。希德更是痛苦，蠍尾獅口中散發的血腥異臭，伴著吼叫聲撲麵而來。
??吼聲停止，伊恩勉力穩住心神，立刻催動紮克衝了上去。
??絕不能讓這家夥有餘地，否則……伊恩不敢想象。
??可是怕什麽就來什麽。
??希德剛從獅吼中緩過來，就看見蠍尾獅張開雙翼，猛地一扇，騰空離地！雙翼扇動帶起來的風壓將伊恩和紮克瞬間吹飛，翻滾出去七八步遠才停下來。
??蠍尾獅在半空中豎立起身體，四足蜷縮在身前，似乎掃視了周圍一眼，然後繼續衝天而起。它在高空劃過一個弧線，俯衝而下。
??伊恩爬起來，看著它俯衝的方向，心裏一動，大叫一聲：“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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