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臨界石
第0章臨界石
追根溯源起來，這個故事應該要從宇宙大爆炸開始起。
在遙遠的一百四十億年以前，一個致密熾熱的奇點發生了迅速而劇烈的膨脹，其中活躍的基本粒子逐漸穩定成原子，凝聚成氣體，演化為星雲，沉澱為恒星與星係。新的質點在這次爆炸中形成。它在環境的巨變中不斷發生反應，融合後又再次分解，膨脹後又再次坍縮……如此反反複複如沙裏淘金一般地磨礪了數十億年之後，才最終形成了“它”。
“它”孤獨地從宇宙的盡頭飄零了許久，最終隨著一枚隕石降臨在了地球之上，從此踏入了人類曆史的長河。
“它”是神的賜福，也是惡魔的詛咒。
“它”被人類命名為“臨界石”。
臨界石是一切的禍根。
最初，一名智力尚且剛剛開化的遠古女性無意中接近了那枚裹挾著臨界石的隕石。隕石堅硬的表層竟由於她的觸摸而層層破裂剝離，展露出其中包裹著的晶石。那枚晶石呈現出深不可測的幽暗色彩，卻持續地散發出層層紫色的光芒，仿佛在誘惑與招徠著來客去觸碰……
她膽怯著，卻仍然好奇地用自己粗糙的手掌包裹住了它。
臨界石如有智慧的生靈一般突然跳起，它迅猛地劃破她的胸膛，折斷她的肋骨，切開她的血管，然後吞噬了她的心髒。
臨界石將自己偽裝成了一顆新的心髒，潛伏在了這位被後世稱為“光母”的遠古女性的體內。它重新連接了她的主動脈及主靜脈，修複好她斷裂的骨骼，將她豐滿光滑的胸膛縫合如初。
隻是她的心髒不再跳動而已，除此之外，她毫無波瀾的一生仍舊這樣持續了下去。直到她成功懷上了一名女嬰——
孩子出生發出第一聲啼哭的刹那，“光母”停止了她的呼吸。
臨界石的“傳承”從這一刻開始或許才算是正式開始。
她的後代皆是女性，她們都和“光母”一樣，有著千遍一律、不帶任何波瀾的人生。
她們出生時便沒有心髒。填補著那個位置的空缺並為其代勞的，便是“擁有著守護世界的力量的”臨界石。
她們往往缺乏理智，容易墮入愛河，而後與自己心愛的那個男人結合，懷孕，生下孩子——在孩子離開他們的身體，發出第一聲啼哭的刹那，她們對臨界石的傳承便已經結束，下一個輪回也便開始。
孩子獲得了生命，臨界石進入孩子的身體，成為她的“心髒”，而母親卻死於“心髒猝停”。
……當然，新的孩子的生命也並不屬於她們自己，她們隻是臨界石新的宿主和容器罷了。
臨界石蘊含著極為強大的力量，它足以庇佑它的宿主們，在完成她們的傳承宿命之前不受死亡的打擾。哪怕是淩遲炮烙、萬箭穿心，亦或是斷頭火烤之極刑也無法奪走她們的生命。
當然，那一切都是在她們“達成使命”之前。在產下嬰兒的那一刻，她們的生命將會被臨界石親自收割。
這個傳承就這樣溫柔而殘酷、神聖而汙濁地行進了數萬年。
在這漫長的數萬年之間，臨界石會在人類種挑選出極少的一部分，並且賦予他們一些特殊的能力，其意圖自然也是自保。但是，這部分人獲得的能力都會刻進他們的基因裏，於是他們的後代也會獲得相同或者相似的能力。於是，擁有這些特殊能力的所謂“異能者”，也越來越多了。
他們開始分裂成無數個流派，爭鬥不斷。有人選擇繼續自己“守衛臨界石”的使命，也有人質疑著臨界石的真是來曆與目的，更有人覬覦著臨界石的力量，妄圖將其據為己有……
不過，在十六年前發生了一件事，幾乎讓所有的異能者全都團結了起來。
……那是一件很好解釋的事，但是卻是一件很難理解的異常狀況。
臨界石的上一任宿主原本也是個平平無奇的女性。她平凡地被操控著沉入愛河，交配，懷孕，生產，然後死去。
她死在十六年前的某日。而那一日，是那個“異常”的嬰兒出生的日子。
那是一個男嬰。
這點差錯很普通，但也很致命。
在他之前，擁有臨界石的一直是女性。這也是臨界石的傳承得以延續的重要原因。
可是，那是一個男嬰。時間跨過了這十六年之後，他長成了一個少年。
雖然僅憑他十五六歲的年紀，大多數人還不會稱他為一個“男人”，但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是，男人永遠無法懷孕，更無法生育。而顯然，臨界石這樣延續了成千上萬年的傳承在他這裏出現了斷層，而造成這個斷層的原因，正是他的性別。
於是，便有人猜測，在他之後，這枚一直在人的身體裏傳承的臨界石將會消失，從而，他們的世界將出現動蕩，甚至走向毀滅。因此，他們想要殺死這位少年，取出位於他胸腔中的臨界石，移植到某位女性的體內，從而繼續臨界石的傳承，得以維持世界的勉強穩定。自然也有持其他觀念的人心懷叵測地加入追殺的行列——這使得少年短短十餘年的人生中的幾乎每一刻都處於流離失所的逃亡中。
他永遠沒有辦法將臨界石這個禍害傳給所謂他的“後代”，更沒有辦法將它轉移給隨便什麽其他人。
“移植”這個真的主意並不是沒有被實驗過，其結果永遠是：臨界石殺死和破壞企圖移動自己的人或者機器，然後固執地回到它所依賴的胸腔之中。
於這位少年人而言，臨界石將會永遠永遠在他身體裏待下去。他無法理解這究竟是臨界石的“選擇”還是“差錯”，他也不願意去想。或許這枚晶石的確是想要賦予他什麽特殊的使命吧，但是它也從未向他給出過任何暗示。少年隻是日複一日地重複著自己奔波逃亡的生活。
並且，最令他崩潰的是，他不會死。
臨界石的力量十分強大，它能使它的每一任宿主都成功地存活到她產下孩子——那是它的新一任宿主。這樣的能量在少年身上並未失效，每當他徘徊於瀕死的邊緣時，臨界石的力量總會將他強行拉回來。可是，子彈穿透肌肉、利刃切斷骨骼、沸水浸透皮膚的痛感卻不會有任何人或任何東西替他承擔。
他日複一日地承受著比死亡還要漫長、還要痛苦的酷刑。這哪裏算得上是什麽“神的恩賜”呢？這隻是命運對他無盡的處刑。
他受夠了。
他受夠了“活著的日子”。
少年知道臨界石的起源是宇宙爆炸之初形成的一個奇點。而那個奇點曆經了漫長的演化與漂泊最終才形成了後來的“臨界石”。於是他思考，自己應當把這個生於宇宙的東西放歸於宇宙，讓它重新漂泊在星係與暗物質駁雜交錯的極寒之中。
所以他就這麽做了。
少年拜托自己的一個“朋友”，讓他將自己投放在了浩瀚的宇宙中。。
當然，那是一個擁有異能的朋友。得簡單一點，朋友的能力便是“任意門”。門的兩側可以是任何他已知的準確位置，所以隻要提供坐標，這也並非難事。
少年為了自己的這個死亡計劃倒是十分盡心盡力。他觀測到了距離地球最近的一個黑洞，然後十分滿足地將自己投入了那一片混沌的虛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