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一片石之戰（六）
鮮王逃出來以後，就在四處收攬潰散的兵馬，經過粗糙的統計，他損失了八百的鮮人，中軍損失了兩千多鮮人，左翼損失了兩千多。
??珍貴的鮮人戰士，竟然一夜之間折損了八分之一。
??至於綠營，暫時無法統計，因為他們成建製的投降，放羊似得潰散，鮮人還在四處搜尋。
??“王上，現在最重要的是將紮鄰合的騎兵撤回來，我懷疑蕭四最主要的目標就是我們的騎兵。一旦騎兵有失，步騎戰術失效，我們就再也無法應對蕭四的火器部隊了。”
??鮮王也從一統吳源的美夢中清醒過來了，重新接納去裏莫的建議，起身行禮道：“還望左賢助指點。”
??去裏莫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急忙扶起鮮王，回道：“此次進攻失利，必然是巫門潛伏者露了馬腳，蕭四用心險惡，誘導我們踏入他設好的陷阱。索性我王天佑，我鮮族勇士訓練有素，這才避免了被全殲。”
??鮮王也是一代雄主，主動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道：“此次失利，皆是我被勝利蒙蔽了雙眼，行事急躁導致。從現在開始，左賢助繼續履行職責，輔助君王，大軍上下不得違背。”
??“遵命。”
??無論是否真心願意，去裏莫都因為鮮王一言，重新恢複了地位。
??去裏莫繼續分析道：“蕭四此次算計精妙，我們的每一步都按照他精心設計的在走。首先，他通過隱秘的方式將後勤路線傳遞給我們，讓我們偷襲成功，從而使我們堅信，他因為後勤不足而撤退，從而吸引我們放棄戰馬，跨過壕溝進攻。然後又暗中替換了第四師和騎兵師，又算準他撤走以後，王上必然會將目標對準夏侯鎮國，故而將炮團調到右翼。信賴天佑，王上晚了一步，反而避開了野戰炮。最後我猜蕭四必然是要用騎兵師伏擊紮鄰合所率騎兵。”
??鮮王暗自點頭，算是認可了去裏莫的分析，問道：“如果現在去追，是否太遲了？”
??去裏莫堅定道：“夫戰，勇氣也。即便中了埋伏，我鮮人騎兵也有足夠的勇氣對抗敵人，絕不會被全殲。現在最重要的是及時撤回，我們就可以重新組建步騎方針，和蕭四對峙。”
??鮮王點點頭，命人去追紮鄰合。
??即便去裏莫是鮮人頂尖的智將，也沒有將綠營的損失放在眼裏。
??實際上，若是有心分析鮮人自進入吳國的戰爭來看，他們一開始雖然節節勝利，可是吳國的反抗帶給了鮮人很大的損失，直到鮮人改編吳國降兵開始，用吳兵消磨吳兵，鮮人才開始狂突猛進，有了“滿萬不可敵”的傳說。
??犧牲都讓降兵承擔了，鮮人隻負責致命一擊，竊取了勝利的果實，自然百戰百勝。
??可是這一戰中，鮮人整編的六萬綠營，損失慘重，這樣優質的炮灰，源國再也找不到了。
??在國防軍的大營中，此時足有三萬降兵，其中百分之九十多都是吳源二國綠營兵，其中包括了吳國猛如虎、王興，源國周昂、馬延、朱靈之輩，鮮人萬夫長希佛，逃脫戰場的不知凡幾。
??對於源國叛徒，蕭四絲毫不顧及他們豪門的背景，和篩選出的頭目分開關押，這是杜絕降兵抱團作亂最有效的法子。對於猛如虎和王興，鮮人希佛，則是熱情招待。
??蕭四親自下場倒酒，這一舉動，讓猛如虎和王興受寵若驚，急忙起身，舉著酒杯接酒，希佛則是不屑一顧。
??“三位自踏入我源國，便與蕭某屢次交手，可謂熟人了。”
??猛如虎和王興聞言，臉色慘白，堂堂二階高手，嚇得渾身一顫，酒水灑了出來。
??蕭四微微一笑，二人的德行便心裏有數了。
??當即抓住二人的手，明顯感覺到二人身體僵硬，顯然確實嚇得不輕，大笑道：“都是熟人了，你們也是亡國之人，迫不得已才跟隨鮮人入侵我源國，怪不得你們。”
??二人聞言，鬆了口氣，跪在地上，感激涕零道：“元帥體諒，感激不盡。”
??蕭四拉著二人坐下，仿佛對待多年的老友般親切，不斷地敬酒，親手為二人割肉。
??肉食大鍋煮，大塊連著骨頭，色香味俱全，二人不敢拒絕蕭四的熱情，吃了不少，對於身邊拍照的士兵也不敢多問。
??看著吃得差不多了，蕭四這才進入正題，問道：“二位，這鍋胡虜肉的味道如何？”
??二人聞言，臉色霎時一白，幾次嘔吐都強忍著咽下。猛如虎顫顫巍巍地問道：“敢問元帥，何為胡虜肉？”
??蕭四笑著解釋道：“入侵我國家，奴役我國人之鮮賊肉。”
??嘔……
??二人吐得昏天黑地、淚涕橫流，希佛嚇得鵪鶉一樣，縮在那裏。
??蕭四故意拉下臉，惡狠狠道：“鮮賊與你二人皆有亡國之恨，破家之仇，你二人今‘食其肉，寢其皮’，不覺大快人生？”
??二人肚裏翻天覆地，腦中混沌一片，卻還要擠出笑容，對蕭四賠笑道：“快意，快意，全賴元帥成全，才能大仇得報。”
??蕭四問道：“果真如此？”
??二人連忙表態，恨不得挖出一顆紅心讓蕭四看。
??蕭四扔出清音，突然指向希佛道：“那我就給你們個機會，現在殺了他，喝了他的血。所謂‘饑餐胡虜肉，渴飲匈奴血’，吃了大肉，再喝敵血，豈不壯哉。”
??二人滿眼不可思議之色，眼前的人簡直像是來自地獄的魔鬼。
??“嗯？你們莫非不願？那剛才就是在誆我？”
??清音飛起，逼向二人眼睛，渾身氣血翻滾如龍，顯示著他的強勢。
??“不……”
??希佛先一步崩潰，抖得篩糠一樣，抓住蕭四的褲腿，涕泗橫流道：“元帥饒命，小人願意投降元帥，做元帥的奴才，求元帥饒我一條狗命。”
??希佛降了？
??這下輪到蕭四吃驚了。堂堂鮮人萬夫長竟然也投降？
??至今投降他的，最高不過是一個百夫長而已，落到手裏的萬夫長阿林保，他幾乎用盡了手段也沒能讓對方屈服。
??可是這個萬夫長實力弱也就罷了，骨頭竟然也這麽軟，小小的恐嚇，竟然就主動投降了，哭著喊著要做自己的奴才。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以前鮮人氣勢如虹，自然不將蕭四放在眼中，可希佛本是新晉，便遭到歧視、奪權、排擠，心中與鮮王離心離德，自然沒有為之效死之心了。今日目睹鮮人之敗，更是打破了心中僅存的驕傲，遭到恐嚇，要被人所食，自然嚇得心神失守，隻求活命了。
??蕭四轉而問猛如虎二人道：“你們覺得此人可是真心？”
??二人相視一眼，同時點頭。
??他們熟悉希佛的為人，本就不是什麽烈士之輩，又對現實各種不滿，投降並不稀奇。
??蕭四又進一步逼問道：“你們誰敢為他擔保不是欺詐？”
??二人欲哭無淚，我們又沒有關係，憑什麽要給他作保啊。
??麵對蕭四咄咄逼人的目光，王興縮起脖子，猛如虎不知作何感想，突然重重磕頭，堅決道：“小人為希佛作保，他是真心歸降，絕無二心。”
??蕭四目光轉為柔和，笑著扶起道：“既然將軍作保，蕭某自然相信。”
??揮手帶走王興和希佛，蕭四神色一肅道：“猛如虎將軍心智堅毅，為人機警，又意氣豪邁，蕭四不才，願結為兄弟。”
??猛如虎心中暗鬆口氣，自己果然又一次賭對了。臉上擺出惶恐的樣子，連連擺手道：“淺陋之輩，如何敢於元帥相結。”
??蕭四道：“無妨，我做兄，你為弟就是了。”
??說實話，雖然為了達成目的，犧牲一下無妨，可是認猛如虎這樣的家夥當兄長，心中實在有些膈應。
??猛如虎也沒膽子真的當蕭四大哥，當即打蛇隨棍上，對蕭四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認了蕭四為大哥。
??當夜，猛如虎帶著自己的一幫子親信離開了國防軍，一路招收了許多的潰兵，重新組成了一支隊伍，回到了鮮人營地。
??鮮人隻當是猛如虎在外收攏潰兵，花費了一些時間，對他主動歸隊反而大加讚賞，又給他劃撥了一批潰兵，重新恢複了兵力。
??亂世是多數人的不幸，又是少數人的幸運。
??猛如虎自覺自己屬於少數的幸運人，與之相比，紮鄰合就太不幸了。他帶出去一萬精銳騎兵，折回時卻隻剩下了三千。
??對於這個失敗的狼勇士親衛，鮮王表現出了足夠的寬容，並沒有追究他的罪，而是詳細詢問過程。當聽到他們遭到了至少一百門新式野戰炮的轟擊，不覺臉色蒼白，隨後失態地大聲詛咒日耳曼，將戰敗的原因歸結於日耳曼的插手。
??之後，鮮王幾日不見將士，獨自在王帳中酩酊大醉，不理諸事。
??溫度斷崖式下降，營中戰馬不斷凍死凍傷，士兵們縮在氈帳中，開始對這場戰事絕望。
??夜晚的營地，響起了家鄉的歌。
??“夜已如此淒涼，
??讓我看不清方向，
??馬蹄踏出聲聲響，
??荒嶺上跳動的心髒。
??先祖啊，給我一束星光，
??指引我回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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