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榷場之爭下
“這種事情要是還得您孫大老板親自過問，這咱們榮昌的這些人是不是也有點太廢物了啊？”秦占山看著孫毅笑道，雖然榮昌是孫毅一手打下的江山，但是實際上秦占山和洪老爺子在榮昌的影響力要遠大於孫毅，尤其是在孫毅入仕之後，孫毅隻在大的方向上指揮一下，其餘實際操作的都是秦占山和洪老爺子。
洪青雲年紀比秦占山要小一點，但是兩人也算得上是同齡人了，其實秦占山是挺同情洪青雲的，洪青雲其實是有滿腔的抱負，但是被他爹壓的死死的，年近四十了才出來接管家裏的生意，要是洪老爺子身體還行的話，估計幾年之內仍然是沒有洪青雲的什麽事情。
洪青雲也自己倒了杯茶對孫毅說道：“孫大人，這榷場的事情，你確定咱們榮昌能拿到嗎？現在這城裏可是熱鬧的很，不止咱們一家在打這榷場的主意，聽說在外麵已經拍出天價了。”
孫毅正打算說什麽李狗剩騎著馬直接在外麵闖了進來，直接找到了孫毅，對孫毅說道：“出大事了。”李狗剩跌跌撞撞的跑進了堂屋，喝了口水，對孫毅說道：“京城裏都炸鍋了，這事可太熱鬧了。”
孫毅皺著眉頭看著李狗剩問道：“什麽事啊，你能不能好好說。”
李狗剩喘著粗氣說道：“這剛剛收到的消息，湖廣的一個富商，上次在京城買了幾個韃子回家，原本沒打算怎麽樣，就是覺得這些韃子比佃戶便宜，直接弄回家種地去了。”
孫毅點了點頭，其實種地這件事其實不難，入門簡單，想種好難，這湖廣的富商買回這麽多韃子去無非就是想過過那種“千耦其耘”的生活罷了。
“然後呢，你可說啊。”孫毅洪青雲秦占山三人的眼神中燃燒起了一股八卦之火，死死的盯著李狗剩。李狗剩卻在大口的喘著粗氣，過了一會才說道：“那富商現在已經逃到京城來了，那五百多韃子，一天夜裏直接拿著農具屠了那富商的莊子，那富商一家一十八口除了他當時在城裏吃飯沒事之外，全部死於韃子之手。”
孫毅心裏咯噔一聲，這五百人雖然說在內地掀不起多大的風浪來，而且他們絕對算不上農民軍，語言的先天限製就決定了他們注定覆滅，但是這五百人帶來的後果也是毀滅性的，前幾次進京買戰俘的也不過都是一些大戶，這些人孫毅知道相當一部分把自己到手的韃子直接打散賣給個各地。
像是榮昌這樣的幾千幾萬名戰俘集中在一起勞動的，地方官府還能派兵盯著點，但是一旦這些韃子甚至是幾十幾個的賣出去之後，朝廷在想派兵盯著也是不現實的，這富商的悲劇將會不斷的上演，這些韃子雖然注定毀滅，但是給大明的經濟帶來的打擊，甚至會更大。
“這事兵部應該發個安民告示了啊。”李狗剩歇了會對孫毅說道：“發了，剛發的告示，兵部八百裏加急傳遞各府，家裏買了韃子的，要統一交官府申報，而且衛所的兵馬現在也調動起來了，全國的衛所好像要輪班去各處地方巡視。”
但是有一件事情孫毅是知道的，五百人的軍隊，或許能打贏五千人的軍隊，但是五個人絕對打不過五十個人。
原本大明的軍力就不可能出動大批的官軍盯著這些戰俘，要是派出去十幾個官兵盯著這些戰俘，估計也沒什麽用處。
雖然這件事情最後隻是在京城裏成為了一種笑談，但是大明民間的觀念正在發生一種微妙的變化，一些一看到方塊字就頭疼的毛孩子，終於如願以償的放下了筆杆子，拿起了紅纓槍操練起了武藝，民間正在悄然興起一股習武之風。
龐大的就業需求，正在蠶食著儒家傳統文化的統治地位，甚至是悄無聲息，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在這十七座榷場的影響下，華人的體質因為有了大量蛋白質的補充，也逐漸出現了變化。
這次承包製的出爐，解放了戶部，雖然之前的幾次給戶部帶來的巨大的收益，但是顯然這些商人並不怎麽招這些衙役的喜歡，收益再大能吃到油水的也是朝中大佬，跟他們這些普通小吏沒什麽關係。
孫毅看了看太陽，覺得差不多到時辰了，然後就去裕王府當值了，裕王府這邊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氣氛，沒有什麽事，朝廷上的事情，在裕王府，也就是聽個樂子，也沒有人當真，然後費心費力的去解決問題。
孫毅到了裕王府的時候，裕王正一身的黃綢短打躺在一張床上吃著葡萄，這高拱在一邊看著公文，張居正還沒有過來當值。這幅畫麵倒是和諧，但是一旦裕王即位之後，高拱就絕對不會這樣了。
高拱對於裕王來說，高拱是老師，而裕王則是學生，高拱是全大明除了嘉靖之外，麵對裕王能夠直接直呼其名的人。
“臣孫毅叩見陛下！”孫毅的突然到來倒是打破了裕王府這一副和諧的畫麵，裕王嚇了一跳，差點被葡萄噎著，趕緊對孫毅說道：“孫大人快快請起，我們裕王府沒有這麽多規矩。”
孫毅做到了一邊馮保提前準備好的凳子上，然後就這麽尷尬的坐著，孫毅用餘光不住的朝著一邊高拱那邊瞥，孫毅這才發現，高拱表麵上是在看公文，但是實際上，高拱這廝就是在看，隻不過那些公文隻是給高拱墊書的。
孫毅小聲對高拱問道：“高大人你看什麽呢？”高拱被孫毅發現了自己的小秘密之後，有些不好意思，然後抬起頭對孫毅小聲的說道：“大明第一奸商這是老夫找了不少關係之後提前弄到的一點書稿，老夫等會看完之後給你。”
孫毅小聲的說道：“好，下官恭候。”孫毅現在終於意識到，自己以後當值，說什麽也得帶本書了，要不然總是這樣蹭高拱的也不是個辦法。
過了一會，張居正終於是趕過來了。
裕王府養生的一天正式開始，但是就在裕王府上下齊心合力養生的同時，徐階府上的來客絡繹不絕，徐階這次大包大攬的將榷場承包的事情，全都攬到了內閣的身上，這朝廷上上下下有幾個人看不出來，這次榷場的油水，單單是這一座榷場都比上一個亂世諸侯的地盤了，現在有多少藩王的封地都沒這麽大。
徐階隻給徐家留了一座榷場，其餘的十六座除了許諾給了榮昌一座之後，這京城裏就炸了鍋了。
先是鄢懋卿，鄢懋卿直接就來到了徐家，對徐階說道：“徐閣老，這之前咱們雖然政見不同，但是同朝為官這麽多年，也算的上是緣分了。”
鄢懋卿可不是來徐階家裏談緣分，除了這之外，鄢懋卿一出手就是八千兩白銀，一下就把這徐階給震驚了。
“景卿啊，你說你這是幹什麽啊。”徐階皺著眉頭看著鄢懋卿，但是心裏卻是樂開了花，這徐家能拿出來的銀子，全都送到戶部去了，現在徐家都快揭不開鍋了，鄢懋卿這算是給徐階結了燃眉之急。
“一個故人之子，來京找到我了，說是想要在草原上弄個榷場，您看這”
徐階在心裏想了想，然後看了看鄢懋卿，最後說道：“榷場這個事情，倒是比較難辦，不過一座還是能考慮的。”鄢懋卿聞言大喜，萬萬沒想到徐階竟然這麽的沒見過世麵，八千兩銀子就拿下了，這要是換成嚴世番的話，估計沒個幾萬兩銀子，絕對甭想拿下這一座榷場來。
“一座就可，一座就可。”鄢懋卿大喜過望，許道全當時也沒說要拿多少榷場，按照鄢懋卿的估計，這許家也就拿下一座。
鄢懋卿歡天喜地的走了，徐階剛剛將這八千兩銀子收起來，沒過一會，這都察院，吏部，兵部，工部，全都來了人。
徐階這短短的一天，收銀子就收了個手軟，這下成了榮昌拿到的榷場實際上就是最便宜的了，這也是孫毅萬萬沒想到的。
四人在裕王府，每天都是靜坐，孫毅感覺自己得去找空隱取取經了，當年在青雲觀的時候，孫毅跟著空隱一坐就是一整天，壓根就沒什麽壓力，但是現在孫毅在這裏坐一會就靜不下來，這也不知道高拱和裕王是怎麽做到的。
裕王還好，坐在那裏一會一個姿勢，反正就是吃唄，這各地進貢的珍饈美味，這裕王府一點都不比這西苑差，而且嘉靖修身養性的，這大多數都直接賞賜給了裕王和景王。
但是當朝野上下都在忙活著榷場的事情的時候，大理寺一個不起眼的小官，給內閣上了一封奏章，整個朝野上下瞬間就僵住了手腳。
終於來了，大理寺的一個小官彈劾裕王封地無人管轄，王府吏員欺行霸市，要求裕王即刻離京就藩。很顯然，這句話就差落款寫上一句我是景王的人了。彈劾裕王，尤其是裕王府的人，瞬間就炸鍋了，平時都已經這麽裝孫子了，你們這些人還想怎麽樣，大家都是人，憑什麽我們就非得活的像個畜生。
裕王府上上下下的官員都怒了，高拱集結了幾個禦史，打算直接上書彈劾景王府的人，而另一邊徐階也慌了手腳，這個奏章不知道要不要上報，畢竟這是嘉靖的家事，按照明代皇帝的傳統，這些萬歲爺似乎並不怎麽喜歡這些外廷的官員插手他們的家事。
不過自己的愛徒在裕王府，這徐階的立場自然是鮮明的，徐階自然是要無條件的支持裕王，可是這景王的人卻仍然咄咄逼人的對裕王發起了進攻，尤其是孫毅婚禮裕王到場的這件事被大書特書起來。
馮保這幾天算是慌了手腳了，恨不能每天都去內閣爬門縫去，一有風吹草動就回來給裕王報信。
“殿下，殿下，這大理寺的幾個人，彈劾殿下跟孫大人交往甚密。”裕王皺著眉頭看著馮保，問道：“是什麽人？名字知道嗎？”
馮保想了一會說道：“是大理寺左寺丞趙知極，太常寺寺丞王本專。”裕王皺著眉頭，趙知極和王本專其實都跟景王府有些關係，但是裕王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裕王看了一眼高拱，高拱對裕王說道：“殿下不必驚慌，告訴徐閣老，將奏章遞給陛下便是了，陛下聖明如斯，一眼便可看出這幕後究竟是何人在搞鬼。”
裕王又看向了孫毅，孫毅想了一會之後，對裕王說道：“殿下，不妨先按高大人說的，下官出去打聽一下景王府的動向。”
裕王點了點頭，裕王知道孫毅的榮昌在這全大明消息比較廣泛，所以同意了孫毅去城裏搜羅消息，不過裕王不知道的是，孫毅這次出城卻是為了忙活其他的事情。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這裕王府和景王府的太監們，一股醞釀一件事已經很久了，如果說這裕王府的太監們是一直在裝孫子的話，這景王府的太監們就是在一直裝重孫子了。現在景王授意提前發難，這些太監們也是受不了了。
馮保在給裕王報完信之後，剛到內閣就碰上了景王府的一個小太監在做跟馮保一樣的事情。
“吆，這不是馮公公嗎？怎麽跑到這內閣當千裏耳了啊。”那個小太監王和看著馮保調侃道，馮保也不甘示弱，抱著肩膀，對王和說道：“王公公難不成在這裏偷東西呢？在這鬼鬼祟祟的幹嘛？怎麽不在景王府當差了？”
“你不也是一樣，狗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呸。”王和朝馮保吐了一口，這下可把馮保激怒了，馮保跳著腳大罵道：“你這畜生，放的什麽屁？”
“我罵你又怎麽樣？你能把我怎麽樣？”周圍內閣當值的太監，都一臉尷尬的看著兩人，不出二十年，這兩人之中，必然有一個就是未來的大內總管，這些小黃門可是誰也不敢得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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