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西苑奏對
一個小黃門搬上來一把椅子，徐階靠著椅子坐了下來。/p
嘉靖不知道，自己無意之中這樣一個賜坐的舉動到了後來竟然成了慣例。以至於大明後來內閣閣臣見君行跪拜禮之後直接賜坐，就像是另一個時空裏，英國內閣見到英王需要鞠躬。/p
跪拜與否，隻不過是一種禮儀，本質上與鞠躬並無太大區別，隻是文化差距和白人的優越感，強加給國人跪拜就是奴性的一種感覺。/p
“徐階啊，你今年也五十多了吧？”/p
嘉靖一隻腳放在龍椅上，靠著椅子問道。/p
徐階低著頭回答道：“回陛下，臣今年五十有二了。”/p
嘉靖閉著眼睛緩緩的點了點頭。/p
“徐卿今日來所為何事啊？”/p
徐階低著頭一拱手說道：“臣今日隻為當年莊家一案所來。”/p
嘉靖的腦袋慢慢的僵住了，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徐階說道：“怎麽？這個案子朕不是已經欽定了結案了嗎？”/p
徐階低著頭笑著說道：“陛下，微臣知道，此案陛下已經定案，但是這其中有諸多細節，臣還望陛下明察啊。”/p
嘉靖的麵色有些不快。/p
“行了，這案子朕已經定了，刑部也都判了，一國之君豈能出爾反爾。”/p
徐階見已經勸不動嘉靖，轉而說道：/p
“陛下，這此案除了這兩個丫頭之外，還涉及了兩個人。”/p
嘉靖疑惑的看著徐階，似乎嘉靖並不了解此案還有孫毅和徐瑞摻和。/p
“怎麽？”/p
“陛下還記得錦衣衛的那個孫毅嗎？當日是陛下欽點進的錦衣衛。”/p
聽到孫毅的名字，嘉靖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嘉靖似乎才想起來，孫毅是誰。/p
“就是空隱道長的那個徒弟吧？還有誰？”/p
“還有一個就是魏國公家的那個小子徐瑞。”/p
嘉靖的臉色詫異的看著徐階問道：“這件事你是怎麽想的？”/p
“微臣覺得，此案諸多細節還未查清，而且這兩個後生似乎已經拚了命想要護住這兩個丫頭，所以.……”/p
嘉靖玩味的看著徐階。/p
“徐卿這是來替這兩個後生來當說客了？”/p
徐階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說道：“陛下明鑒，徐瑞那個後生都把魏國公府的丹書鐵券請出來了。”/p
嘉靖震驚的看著徐階。/p
“此話當真？”/p
“當真，丹書鐵券是臣親眼所見，此時錦衣衛的秦指揮使正在我府上門口等著緝拿人犯，老臣也是無奈這才進了宮找陛下求情。”/p
其實魏國公家雖然不是皇家的人，但是終究是聯姻過幾代，所以嘉靖是把徐瑞也當成自己家的後生的。/p
聽到徐瑞和孫毅這兩個傻小子都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了，嘉靖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p
“陸炳這個老東西，我說他為什麽來給孫毅要了這麽多好處，原來是為了奪了人家的情人，要給人家點補償啊。”/p
“還望陛下聖斷。”/p
嘉靖猶豫的說道：“徐愛卿啊，咱們都老了。”/p
徐階聽嘉靖這麽說，臉色一愣，不知道嘉靖是什麽意思。/p
“臣愚鈍……不知陛下？”/p
嘉靖繼續說道：“我大明幅員萬裏，億兆子民，可謂亙古未有之盛世。”/p
“那是自然，我皇英武，世人皆稱我朝乃文景之遺風，天下大治全是陛下之功。”/p
嘉靖似乎對徐階的說法有些嗤之以鼻。/p
“但是東南有倭患，九邊狼煙不斷，這些朕都知道，但是，朕問一句徐卿，天下可有不滅之朝？可有不亡之國?”/p
“這，臣萬死。”/p
“說！”/p
“臣不敢苟同陛下此言，曆朝曆代，得國最正著，無上我朝太祖，國朝自然可傳之萬世。”/p
“都是狗屁。”/p
嘉靖不由得爆了句粗口。/p
“朕知道，朕老了，這天下焉有不死之人，不亡之國。”/p
徐階聽了低著頭不敢說話。/p
“吾皇所習道術出神入化，宮人皆傳陛下乃仙人，陛下焉有老少之談。”/p
“都是扯淡，朕終有一日會馭龍賓天。”/p
“朕如今奉三清為祖師，欲求長生，然朕即便是得到了長生，又有何用處？”/p
“這家國天下瑣碎之事幾何，家國大事又有幾何，當年的楊廷和，張璁，夏言，還有嚴嵩，還有你徐階！這麽多年一幕幕都在朕的腦子裏不斷的浮現，朕跟你們鬥了這麽多年了，朕累了。”/p
徐階一聽，嚇得趕忙跪倒在地，對嘉靖說道：“臣罪該萬死，臣萬萬不敢跟陛下鬥。”/p
“行了，不用你說，朕也沒怪你們。”/p
“朕老了，身邊能說貼己話的人越來越少了啊，黃錦算一個，陸炳算一個，等著這些貼己的人都沒了，朕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呢。”/p
徐階跪倒在地上，渾身顫抖不已，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麽勸一下嘉靖。/p
“行了，你坐下吧，一把老骨頭了，整天跪不跪的，有什麽意思。”/p
嘉靖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繼續說道：“朕決定了，等過幾年，就退位，到時候安安心心的修道，過幾天消停日子，等朕馭龍賓天了，你們隨便罵朕，但是這幾個貼己的人，隻要朕活著，你們就不要想著去動他們了！”/p
說完嘉靖狠厲的看了一眼徐階，徐階在地上爬起來，坐在椅子上，徐階猶豫了一會說道：“陛下，這退位之事，豈可輕談？傳出去豈不引起朝野震動……”/p
“別跟朕說教，朕不想聽，朕隻想告訴你這兩個小妮子必須死！”/p
徐階打了個激靈，過了片刻之後，徐階義正言辭的說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p
“直說便是。”/p
“這莊家也算是忠良之後，若是因此而滿門絕嗣，豈不令天下人寒心。”/p
嘉靖一時語塞，徐階繼續說道：“依臣看來，陛下大可借個順水人情，既然丹書鐵券已經出來了，何不直接用丹書鐵券免了這兩個妮子的罪，豈不是一樁美談？”/p
“徐卿的意思是，莊家案不翻，但免莊家女一死？”/p
徐階起身道：“如此一來，既成全了陛下的一世英名，又促成了一樁美談，為後人稱讚啊。”/p
“哦？此言怎講？”/p
(=老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