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就算最後的告別
姚星語伸出手，有些吃力的環住顧銘遠的腰，她把頭埋在他胸膛裏，淚水幾乎打濕了他胸口的襯衫。
“顧銘遠，我一定會好好的。”
她鄭重的承諾。
有他在，她怎麽敢死呢。
姚星語窩在他胸膛裏，大概是姿勢不太對，讓肚子裏的小家夥不舒服了。
小家夥伸了伸手腳，用力的踢著姚星語的肚子，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姚星語突然低叫了一聲，手捂住肚子。
顧銘遠驚慌失措的看著她，急切的問道：“怎麽了，肚子不舒服麽？
還是心髒不舒服？”
姚星語抬眸看向他，溫笑著搖了搖頭，臉頰上還掛著星星點點的淚光。
“沒有不舒服，是你兒子踢了我一腳，好用力。”
顧銘遠溫熱的手掌撫摸著她的肚子，卻沒有像曾經那樣和肚子裏的孩子開玩笑，而是沉默的，輕輕的摸著裏麵的小家夥。
裏麵的小家夥也變得很乖很乖，在父親的撫摸下，變得十分的安靜。
顧銘遠低斂著墨眸，眸中的情緒十分的複雜。
對於這個孩子，他的心情一直是複雜的。
這個孩子，是他們的愛情結晶，融入了彼此的血脈。
兩個獨立的人，從此擁有了共同的血脈，再也牽扯不斷了。
顧銘遠看著這個小家夥在姚星語的肚子裏，一天天的長大。
他給他講故事，聽音樂，看各種各樣的育兒書，學著怎麽去做一個好父親……他對這個孩子，充滿了期待和期許。
可是，因為這個孩子，姚星語的心髒一次又一次的超負荷，甚至可能會危及生命。
顧銘遠也曾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沒有這個孩子該多好，沒有他，星語就不會有危險了。
這幾個月的時間，顧銘遠一直被這種複雜的情緒，痛苦的煎熬著。
他常常覺得壓抑的喘不過氣，甚至懷疑自己的心髒是不是也出現了問題。
如果，姚星語又任何的危險，他的心也就跟著死了。
彼此間陷入短暫的沉默。
小花園裏有孩童的奔跑和歡笑聲，但那笑聲似乎離他們很遠很遠。
最終，還是姚星語出聲打破了沉默，“有點兒累，我們回去吧。”
“好。”
顧銘遠點頭應道，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從長椅上站起來，向醫院內走去。
夜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顧銘遠和姚星語躺在床上。
顧銘遠抱著姚星語，而小家夥安安靜靜的睡在媽媽的肚子裏。
然而，顧銘遠卻絲毫沒有睡意，一直睜著眼睛，看著姚星語的樣子，好像要把她記到心裏去一樣。
而姚星語顯然也沒什麽睡意，明明很困，卻怎麽都睡不著。
姚星語的性子一直很淡，哪怕是麵對生死，她也未必有多少懼意。
當她決定要生下這個孩子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了所有的後果，也做好了所有的心裏準備，去承擔這個後果。
本來，她是什麽都不怕的。
可顧銘遠讓她害怕了。
她怕死，怕她死了，顧銘遠會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人一旦有了牽掛，心就不再堅硬了，她會害怕，會對死亡莫名的恐懼。
這一夜，兩個人幾乎都沒怎麽睡。
姚星語的狀態不是特別好，但也強撐著。
而顧銘遠從姚星語懷孕開始，心就一直懸著，吃不好睡不好。
明明妻子懷孕是大喜事兒，顧銘遠整個人卻瘦了一圈兒。
因為沒有睡意，第二天天剛亮，顧銘遠和姚星語就起床了。
姚星語簡單的洗漱，然後，開始收拾寶寶的東西。
本來，收拾這些東西，月嫂都可以做。
但姚星語卻堅持親自動手。
寶寶出生後穿的小衣服，紙尿褲，還有寶寶的小被子，她都疊的整整齊齊，親手交給了護士長。
姚星語在做這些事的時候，非常的認真，也非常的溫柔。
但心中卻充滿了苦澀。
如果，她和寶寶隻能保住一個，如果她活著，寶寶卻沒有了，那麽，這些東西就都用不上了。
這個孩子在她的身體裏呆了將近九個月，已經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了。
她真的舍不得。
姚星語不敢去多想這些，因為會忍不住想哭。
她並不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原因，她最近有些過於多愁善感了，總是喜歡落淚。
手術定在上午九點鍾。
謝瑤和顧景遇八點之前都趕到了醫院。
因為怕人多混亂，反而給姚星語增加壓力，所以，家裏的親戚朋友都沒有通知，連顧銘城和寧溪都沒有過來。
八點半的時候，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顧銘遠被楚曦叫過去簽署手術同意書，並例行的和他交代手術中的風險和可能出現的意外。
病房裏，隻剩下謝瑤和姚星語兩個人。
謝瑤拉著姚星語的手，本想安慰她兩句，卻發現姚星語的手冷的幾乎沒有溫度了。
安慰的話一下子都卡在了喉嚨裏，謝瑤隻能反複的對她說著，“別怕，不會有事的。”
姚星語反握住謝瑤的手，有些牽強的勾起唇角，對她笑了笑。
“媽，我真的很怕，可我不敢和銘遠說。
我怕孩子會保不住，也怕自己會死。”
“你不會死的。”
謝瑤急切的阻止她，急切的說道。
姚星語苦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如果我和孩子隻能保住一個，您和顧銘遠一定會選著保住我。
但很多事情是容不得選著的，如果，如果我死了，寶寶活下來，請您好好的幫我照顧他，請您幫我轉告顧銘遠，讓他為了我們的孩子，好好的活著，替我看著孩子長大成人。
還有，如果可以，等我媽媽過世的時候，請他出麵給我媽媽辦葬禮，把我們母女葬在一起。
我，是個不孝的女兒，這輩子沒辦法給她養老送終。”
姚星語說到最後，聲音多了幾絲哽咽，“這些話，我不敢和顧銘遠說，他根本就不想聽，也不給我說下去的機會。”
“好孩子，別想太多。
你要相信楚曦的醫術，你和孩子都不會有事兒的。”
謝瑤哄著眼睛說道。
姚星語點了點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吧。
媽，如果我死了，現在，就算是我們最後的告別吧。
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您真的是一個好母親。
如果人真的有下輩子，我還給您做兒媳婦。”
姚星語眼眶微紅，聲音和語氣都是平淡的。
謝瑤卻忍不住淚流滿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