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選戟挑馬 新
一夜易過,柴進醒來之後,就倚坐在床上,靜靜的沉思著,他雖然有四個美妾,但是平素都是宿在妻子嚴氏房中,這嚴氏深知柴進內心,曾對他說過,不管你做什麽,是生是死,我都陪著你的話,所以深得柴進的信愛,有什麽事,都和他商量,這會看到柴進的樣子,就知道他有了煩心事,但也不去問,隻是讓人拿了熱湯,親自服侍柴進淨麵,又取了滾茶過來,讓柴進解酒。
柴進看看周圍的丫頭,揮手讓她們都下去,這才把王勇、孫二娘他們來曆和嚴氏說了,然後道:“那王倫的信裏,向我求告,希望我能幫他們度過難關,那王勇也是對我很是奉承,隻是我還沒有決定,究竟幫不幫他們呢。”
嚴氏輕聲道:“若是官人隻想做著一個富家翁,那就不要幫,必竟收留亡命是一回事,這些人開山大弄,落草而寇,卻又是一回事了,可官人要是還有幾分雄心,那不管是以後報效朝廷,還是……都應該幫他們,因為官人沒有什麽心腹人,若是一直這樣,那官人若有出世的時候,連一點可用的親信都找不到,但是若幫了他們,這些人都以義氣為重,必然會全力的維護官人的。”
柴進聽了嚴氏的話,不由得心動,又道:“那……你說我若幫他們,怎麽幫才好呢?要知道他們必竟是占山為王了,若是讓官腐敗知道了,他們本就在盯著我,那時隻怕不好回話啊。”
嚴氏笑道:“正因為他們是占山為王的才好幫,官人的田莊每年都要和北邊的馬市做生意,這個是官家同意了的,馬市的契丹人,是有名的大手筆,多少的糧食都能吞得下去,官人可以讓人就以想要北邊易市為名,到江南采購大量的糧食,然後運回來的時候,經過梁山泊,讓他們劫去不就完了,至於銀錢,我們滄州有鹽場,那鹽引滄州那個上戶家裏沒有啊,我們集一批,就換了別處的鹽引,隻說是走江南賣糧方便,然後就交給王勇,他拿著那個,既容易花銷,又不怕所我們給連累出來,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柴進拍手叫道:“好啊!夫人果然妙哉!”
嚴氏一笑道:“你也先別急,我們這一次隻怕幾萬貫都不一定能打得住,而這王勇值不值得我們這麽花銷,你總要試一試吧。”
柴進點頭道:“夫人所言極是,若是他不值這個價錢,我們也不能把錢給丟了水裏去,隻是……怎麽試啊?”
嚴氏道:“這還不容易嗎,我們和契丹商人耶律青有交往,他每年春天都會南下到我們這裏來買新茶,估計著這幾天也就要到了,那耶律青一向自視過高,前兩年來,他的護衛把咱們家的護衛都給打傷了,王勇他們是一群草寇,這樣的人,你也不可能用他們做什麽大事,無非就是動武了,那就讓王勇和耶律青的人打一架,看看他的水平,不就知道了嗎。”
大宋和大遼的關係與後來與女真不同,兩國沒有那麽重的仇怨,隻是在燕雲十六州上有著極大的領土爭執,在宋太祖、太宗乃至真宗朝的時候,都還劍拔弩張,一幅都恨不得弄死對方的架勢,但是到了仁宗朝,雙方就緩和了許多,神宗朝的時候,沈括使北,徹底堪定兩佃邊界,加上遼道宗耶律洪基一朝,先經曆了南院大王的背叛,隨後又發生了夫妻父子反目,皇族陷入巨大的危機之中,以至大遼再也無力與大宋爭衡,於是兩國就進入了平靜之中,平素雙方的商旅、使節,互相來往,還有國家固定的馬市交易,兩國太平了數十年了,雙方都已經習慣於這種生活了。
契丹的商人,在大宋行走,是要受到一定的管製的,除馬市貨物不限之外,國家掌控的鐵礦、書籍這些禁物不能交易之外,茶葉也在限製之中,隻能由官府給予茶引,契丹商人在商人手裏購引,然後到官取茶,這就大大限製了茶的出口,而草原民族,從接觸到茶的那一天開始,就日日離不得茶了,所以年年都會有大量的契丹商人南下買茶,在契丹商人的一再要求下,官府又給予一些商人茶牌,憑這個牌可以得特供茶,數量不多,但也足以讓契丹人瘋狂了。
滄州不是茶產區,但卻有出售茶牌的權利,柴進是大戶,自然從官府手裏得到了大量的茶牌,契丹商人為得到茶,所以才不得不找上柴進。
柴進點頭道:“這是一個辦法,好!就依夫人所見。”
兩口子商量完了,柴進從床上起來,穿戴好之後,就來與王勇同進早餐,王勇本來在昨天的酒桌上,聽柴進已經說得很好了,所以才會有信心和孫二娘拍胸脯,本來在他看來,柴進應該今天見麵,就和他說起如何資助他們才是,可是早餐的時候,柴進雲山霧罩的胡扯,就是不往資助梁山上的靠。
王勇聽得眉頭緊皺,暗道:“這個家夥搞什麽鬼?”
柴進一直繞到了早飯過去,這才道:“王賢弟,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不知道賢弟願不願意援手?”
王勇不由得暗暗鄙視柴進,心道:“就你這樣的,難怪弄不過宋江,這要是宋江在這裏,肯定先把給我的好處亮出來,然後再假做為難,說起讓我幫忙的事,使得我不得不毛遂自薦,到了最後我就是看穿他的把戲,也沒話可說,可是你這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樣子,整個一奸商啊,如何能做大事啊。”
但是王勇表麵上卻是平和的道:“大官人有什麽吩咐,隻管說就是了,我哥哥在我來的時候說了,大官人是英雄豪傑,絕不會讓我失望的。”
這話雖然聽著有些不通,但是把前後一聯係,柴進自然聽得出王勇是在表達一定的不滿,但是他不準備就這樣收回自己的決定,在他看來,自己出了那麽多的錢,不好好試一試怎麽可以啊。
柴進就把和耶律表比試的話說了,王勇想了想道:“這也是小事,小弟盡力而為就是了。”
柴進不由得大喜道:“那我就多謝賢弟了。”隨後才和王勇說了自己準備資助梁山的話,但是如何資助,數目多大,還是沒有說。
王勇窩了一肚子的火氣,應付過了柴進,然後回到了下處,就來見孫二娘,把事情和她說了,道:“這個柴進,果然不是一個爽利的人!”
孫二娘想了想道:“你有幾分把握啊?”
王勇道:“我想契丹人天生就在馬上生活,想來比武的時候不會是步鬥,我騎術還差了一些,隻要要在這上麵吃虧,另外,宿義送我們的馬,也不太適合上戰場。”
戰馬就好像後世的軍車,你看著那吉普子舊,但是能在戰場上使用,要是開一輛跑車過去,隻怕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孫二娘道:“這個容易,柴進家裏,豈能沒有好馬,你是給他做事,就向他借一匹好馬,還有你在馬上沒有合手的兵器,也要向他借一件,有了這兩樣東西,你趁著契丹人沒來,正好練一練,你在咱們山上是騎術最好的一個,我看也不會比契丹人差得太多。”
王勇也是讓柴進給氣得糊塗了,過會聽了孫二娘的話才醒悟過來,那王伯當可是瓦崗五虎上將之一,一刀一馬,橫衝直撞,‘勇三郎’的名號不是白叫的,自己理論不缺,隻是兩輩子沒騎了,有些生了,隻要練幾天自然也就回來了,於是一拍大腿道:“我去找柴進去!”說完就向外走,走到一半,又回來了,向著孫二娘道:“你不去一起挑一匹馬嗎?”
孫二娘正悶得厲害,於是點頭道:“好,我就跟著你去。”
兩個人從屋裏出來,就到了柴進說明了來意。
柴進撫首道:“我竟然把這個事給忘了,這樣;賢弟,我們下午沒事,就去挑馬,至於軍器,我那裏備著各種樣式,你看看哪個合手,若是不行,我臨時給你趕造也來得及。”
王勇笑道:“小弟都聽大官人安排就是了。”
柴進看到王勇帶著孫二娘出來,他已經通過自己的小妾,知道孫二娘也在梁山裏坐了一把交椅,想來也應該有幾分武藝,也明白王勇帶著她過來,必然也是想要挑一匹馬,他財大氣粗,倒也不在意這個,當下也不讓人送孫二娘回去了,就在廳中說起武藝來,隻是柴進沒有想到,孫二娘談起槍棒竟然那樣的熟絡,完全不輸給他們兩個。
柴進有些驚呀的道:“賢弟,弟妹這武藝,是與你學得嗎?”
王勇一笑道:“不是,是和我嶽父學得。”就把孫元名頭和柴進說了,柴進不由得加手撫額道:“那山夜叉的名頭,在江湖上也是好生了得的啊,我一向想要見識見識,卻可惜沒有這個機會,卻沒有想到弟妹竟然就是他老人家的女兒啊,這真是柴進無眼,了全些錯過了。”
孫二娘淡淡一笑,道:“大官人過獎了。”
柴進嘴上感歎,行動上也尊重了不少,不再把孫二娘當成一個普通的小妾看待了。
三個人說了一會話,吃了茶點,然後就一齊出來,就到了後麵的馬欄,柴進指著那些馬道:“這些都是從遼國得來的好馬,隻可惜遼國人奸詐,他們販到我們大宋的馬都是騸馬,不能作種,隻能不住的向他們買了,賢弟和弟妹可以去看看,若有合眼緣的,隻管牽來。”
宋軍的軍馬一般都用騸馬,但是馬被騸了之後,性情的就要溫順許多,這和草原上專一騎烈馬的騎手一比,就要差了許多了,但這也沒有辦法,宋朝的騎兵,都是進入軍隊之後,才會接觸戰馬,在那之前家裏就是有一匹挽馬,也會當祖宗一樣的供著,誰人敢騎啊,自然就練不出來騎術了。
王勇和孫二娘頭一次看到這麽多的馬,在一個馬欄裏,梁山這會連挽馬都算上,也沒有這裏的一小半,不由得都有驚羨,就走過去,挨著馬欄看著,旁邊的馬倌緊緊的跟著,準備把他們看中的馬給牽出來。
孫二娘看了一會,一眼挑中了一匹桃花色的大馬,就指著那馬,向著柴進道:“大官人,這一匹我可以試試嗎?”
柴進笑道:“弟妹隨意。”說話的工夫,馬倌早過去把馬欄的門打開,把那馬牽出來,上了鞍轡,牽到了空地,讓孫二娘騎著走了一圈,孫二娘隻覺得這馬好生溫順,但跑起來的時候,又有一股衝勁,明顯和宿義送得代步馬不員,不由得滿意的道:“大官人,我就要這一匹了。”
柴進笑道:“弟妹能看中這馬,那是它的福氣,我這就讓人給弟妹好好配一幅鞍具,然後與弟妹乘騎。”
在孫二娘看來,這馬現在的鞍轡就很好了,但是聽到柴進的話,自然也不能說不,就騎著又走了一會,這才從馬上戀戀不舍的下來,讓人牽了過去配新的鞍具。
王勇這會還在轉著,他看了幾匹馬,都不太滿意,正想換一側馬欄再看,突然一聲長長的嘶鳴響起,他猛回頭看去,就見一匹底色是白色,身上的有斑斑點點的黃色毛發夾雜在白色之間,看上去就像是黃沙散在白雪之上一般的馬,就在一個馬欄之中,偏著馬看著他,這馬的腦袋也和一般的馬不同,足中大了一號,晃著腦袋,顯得凶惡無比。
王勇幾步過去,就伸手撫著那馬,那馬的凶惡樣子似乎就在王勇的手撫上他身體的一刻,減去了許多,貼著王勇的手,不住的摩挲著。
柴進這會走過來道:“賢弟,這馬是前番遼國商人過來的時候,送給我的,說是他們從遼東境內捉來的,性子極為凶悍,我這裏就沒有人能製住它,沒有想到他在你的麵前,竟然這麽乖順,看來是與你有緣啊。”
王勇心道:“可不是有緣嗎,王伯當騎得就是這樣的馬。”他的記憶告訴他,王伯當昔日征戰沙場,最後陪著他被射死在斷密潤的就是這樣一匹黃砂馬,於是他就向著柴進道:“既然有緣,那小弟就要這匹了。”
柴進指著那馬道:“你不試騎一下嗎?”
王勇搖頭道:“小弟相信,這馬也選了我了,不必試騎。”
柴進哈哈大笑道:“好,那就隨賢弟的意思好了。”當下讓人把那馬牽出來,就去配鞍具。
挑完了馬之後,柴進又引著王勇他們到了校武場,這裏早有那些莊兵在操練了,柴進指著兩邊的兵器架子,道:“賢弟使什麽兵器,就在這裏選吧,然後我讓人給賢弟再去挑好得來。”
王勇應了一聲,就下場走去,一邊走一邊忖道:“王伯當擅用刀、劍、槍、戟,四般兵器,我現在有了倭刀,寶劍,還多了一條長鞭,那馬上就不必用刀了,還是用戟的好。”他小時候看《三國演義》讀到三英戰呂布的時候,對呂溫侯仗一條大戟獨戰劉、關、張三位英雄的故事極為喜愛,早就夢想著自己也是一個仗著一條方天畫戟,行去來往的虎將了,所以這會就在戟上挑來挑去。
柴進站在場邊,對孫二娘道:“弟妹不去挑一件嗎?”
孫二娘微微一笑道:“我使三股叉。”柴進恍然的點點頭,這東西女孩子使著不夠秀氣,於是點頭道:“這樣,我讓人挑一柄好的鋼叉,隨後給弟妹送過去就是了。”
孫二娘不好意思的道:“多謝大官人了。”
柴進搖頭以示不必,就轉身看著場中,要看看王勇挑什麽兵器。
王伯當使得是單刃戟,王勇這會就在其中挑了一柄,然後用手一順,大戟展開,如同怪蟒一般在王勇的手裏翻了一個轉,隨後王勇翻花擺柳的舞動起來,本來這場子裏還有其他人在練武,王勇先前舞得時候,也沒有太過在意,但是隨著王勇越舞越急,那戟帶得風聲呼呼,周圍的人不由得就都向著這麵看過來了,越看越是驚愕,到了最後竟然沒有一個人再練武了,都看著王勇舞戟,一個個盯著那戟尖的飛動,而乍舌不已,同時都道:“好戟法!”
柴進更是看得出神,兩隻眼睛都亮了,不住的鼓掌叫好,當王勇大戟一收的時候,柴進急忙過來,就抓住了王勇的手道:“好賢弟,你好;好啊!”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王勇笑道:“這戟法平素不用,已經生了許多了,倒讓大官人見笑了。”
柴進擺手道:“賢弟說哪裏話,這樣的戟法也若不好,那就沒有好的了!”
宋朝的時候,大戟已經進入了淘汰的序列,一般都隻做為禮儀而用,天下會用得人都少了,就更不要說精了,所以梁山的呂方、郭盛都不入高手之流,就是因為這戟使得人太少,學不到本事,但是現在柴進敢打賭,王勇就用這路戟法,足以打敗天下大多數人了。
他回頭叫道:“都管,去到我的庫房裏,把我的銀龍鎖日月給取來!”。
那都管急急的去了,過了一會,就使人著一條大戟過來了。
柴進拉著王勇到了戟前,指著那戟道:“賢弟看看此戟如何能否入得你的法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