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還不七月天，但隻要太陽在天上，清涼就不在人間。


  購物廣場上，夾雜著溫度的風灌在人們的單薄的上衣中。


  黑色的T恤在太陽下，一麵熱的燙手，一麵吸著汗水。


  透明的水滴從額頭滴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滾燙花崗岩地磚上消失。


  你或者他，急匆匆的。從炎熱下逃離，準備去享受建築裏的清涼。


  一個穿著白色條紋襯衣的男人，垂頭喪氣的從商場中一步一步走出來。手腕上的金屬手表，晃得陳簌看不清他的模樣。


  白襯衣男搖搖晃晃的走上購物廣場的小舞台，舞台後麵播著各種紅紅綠綠的廣告畫麵，除了無聊的陳簌並沒有人注意他和大屏幕。


  發傳單的雇員也找了個陰涼的地方休息。


  男人的臉色很不好看。但幹淨整潔，黑皮鞋上甚至沒有一粒灰塵。


  他怎麽了。陳簌注意到他奇怪的步伐，伴隨著他走上舞台，吸引到了更多人的注意。


  陳簌和其他人疑惑迷茫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在做什麽。大家對這個人特殊的行為產生好奇。


  “這個。世界已經。。。”他張著嘴了，顫顫巍巍的抖動雙腿。陳簌和所有駐足留意他的路人都沒聽清白襯衣男說了什麽。


  這時陳簌偷偷從他腳邊的台下走過。陳簌覺得這樣可以更容易聽到那個男人在嘀咕什麽。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夢想了。”白襯衣男人忽然扯著沙啞的嗓子喊。隨後淚如雨下。陳簌幾乎看到他顫抖的想用胳膊抹下眼淚，可是他沒有做。之後白襯衣男人如同一個木偶一樣。一遍又一遍的念著那句話。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夢想了嗎？”陳簌腦海裏回蕩著他的話。


  今天陳簌坐在吧台裏，無精打采之際又想起這句話。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夢想了嗎？”


  記憶中那天中午，太陽還沒升過頭頂，便已經燥熱的不像話，陳簌苦笑了一聲，不再回頭看舞台上的男人，陳簌甚至可以想象，在商場門口，男男女女停下腳步對白襯衣指指點點的樣子。不屑一顧，從他身邊離開。


  “我和你談工作，你和我談夢想，我和你談夢想，你和我談經驗。”


  “嗬嗬嗬，難道這個世界工作不是為了工資嗎？”


  陳簌至今也忘不了那天中午，在商場門口發生了什麽，也至今記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


  “哈，呼，呼，呼。”陳簌仿佛被捏著鼻子，喘不上氣很久，很久。


  “呼。”他從黑暗中驚醒，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隨後他感覺到右胳膊劇烈的疼痛，這讓他清醒了很多。陌生的天花板，濃烈的藥水氣味。注意到周圍的環境，有人安靜的沉睡著，有人小聲呻吟。這是醫院嗎？陳簌躺在硬硬的床板上。

  右手肘鑽心的疼痛，占據了絕大多數的感知。適應了疼痛感，他試著挪動下半身。


  腿和腳還有感覺，但很麻木，他在意識中預備了幾次，腿腳才給他微不足道的回饋。陳簌看到左胳膊並沒有掛吊瓶。用左手撐著軀體，晃動。幾次才站穩在病床邊。


  站在床邊的他，一動不動，腳板麻木的感覺，好像邁出一步就會摔倒在窄窄的過道。好不容易，挪到床尾。窗戶外麵卻是一片漆黑，仿佛與世隔絕一般。


  摩托車發動機暴躁的排氣聲在遠方響起，本來是他厭惡的聲音現在反而給了他安心的感覺。


  終於找到了熟悉感覺，他挪著步子，走出這間病房。白色的燈光幽幽的照著過道。


  虛弱的扶著鑲嵌在牆裏的把手，不知道鬆開後會不會一頭栽倒。燈光明亮的轉角，他聽到有人在聊天。


  想來應該是晚班護士在打發無聊的時光。


  “你好？”很幹澀的聲音，陳簌甚至懷疑是自己的嗓音嗎。說過一句話，他喉嚨便劇烈的咳嗽直到眼前泛白光。


  “你還好嗎？”聽到有人在叫她們，兩個護士三步並作兩步，向黑暗中走去。


  她們攙著筋疲力竭的陳簌坐在護士服務台的椅子上。


  “這是哪裏？”陳簌嚐試著咽下口水緩解喉嚨的幹燥，發現舌頭上沒有一絲多餘的水分。


  那天晚上和護士交談過之後，他也沒能知道那天在商場門口究竟發生了什麽。


  2013年七月一日，陳簌在醫院蘇醒，他有一個問題。卻沒有答案。


  在報紙，電視上，沒有任何有關於那件事的影像報道，七月一日之前有媒體報道著地麵大規模塌陷芸芸。但自從陳簌醒來那天起，各種媒體統一用地震代替其他說法。


  他右胳膊的骨折早痊愈了，隻有一塊比周圍皮膚深兩個色號的印記記錄著那天他的經曆。


  還在醫院時，陳簌的父母經去看他，但問起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陳簌的父母也不清楚當時發了什麽。


  2014年初陳簌出院回到曾經的家，熟悉的建築已經灰飛煙滅，隻有一些標誌性的東西在原址重建。


  2014年春，在他的家鄉，重建工作剛剛結束。


  一切都是那麽突如其來，莫名其妙。


  2015年，在朋友的幫助下陳簌選擇在離家不遠的地方開了一家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