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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章 我本天地一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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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糯米敷在傷口,一把把的糯米頃刻間全變的烏黑了,歇息了片刻之後,二爺問得了那人姓名,曉得這人叫胡三金,是個上海來長沙謀生的落魄戶。


  人在江湖,知恩圖報,方有立足之地。記住了這人姓名,二爺就急匆匆的走了。


  二爺走時,不遠處的月下林中,先前見過的瘋老道正提著酒葫蘆,眯著眼看著二爺走遠,又轉頭看那胡三金所住的破棚子,笑而不語……


  對於二爺來說,雖說這次出了意外,可這體內的陰煞之毒,二爺初時並未放在心上,隻想著,長沙這地界兒,盜墓賊既然如此之多,對付這屍毒,應當是有些法子的,更何況,自己身上有這鎮屍紋,體內的屍毒日後會被鎮屍紋一點點的化解幹淨也說不定。


  可後來,二爺,才發現,自己錯了,且錯的離譜。


  回到了住處,二爺拖著虛弱的身子,動用自己那點關係,為那胡三金尋了個開車的肥差,權當報答了恩情。


  之後,二爺又特意尋了個天朗氣清的日子,去尋找那幾個陪自己一同下墓的同行,可找遍了附近,也沒尋得一個人的蹤影,連帶著那墓,也沒了,隻剩一堆坍塌的碎石,本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念頭,二爺帶人翻遍了碎石,卻隻找到了幾個殘破不堪的竹簍,這是當夜二爺他們往外背沙子用的……


  和黑袍人在鬼市約定的時間,在一月之後,而在這期間,二爺跑遍了長沙城大大小小的藥鋪,把打聽來的化解屍氣的藥方子都試了一遍,可身子照舊一日一日的冰冷,別人夜晚睡覺要清涼透風的時候,二爺卻要烤著火爐,裹著厚厚的被褥,心神不寧,半夢半醒,常常醒來,手腳麻木冰涼,身子卻已經盜了一身臭汗,這都是一個人血氣虧損,生機嚴重損耗的跡象。


  到這時候,二爺心裏才開始漸生惶恐,他不想死,一點也不想死。


  如此,掙紮過去一個月,二爺抱著那瓷壇子,到鬼市找到了那黑袍人。


  而黑袍人也並未食言,數十根金條用黑木匣子碼的整整齊齊,放在二爺跟前。


  等到黑袍人要走時,二爺拉住了那黑袍人,聲稱如若黑袍人能夠讓他的身子好起來,自己願意用這一半的金子去換!


  那黑袍人掀開二爺的傷口,嘖嘖冷笑兩聲,便一腳踢翻了那箱金子:“我要它作甚?”


  黑袍人抱著壇子走了,二爺木然的撿起地上的金條,一根根的丟回箱子,箱子裏的金子每碰撞發出一聲脆響,二爺身子就會忍不住哆嗦。


  金子裝滿了,二爺卻已經沒有足夠的力氣搬起來了……


  那晚,二爺不斷的做著噩夢,夢見滿是白霧的鬆林道上,百鬼隨行,車輦上,那麵容清冷的女子,看他像看個死人。


  噩夢醒來沒多久,二爺就開始牙疼,疼了約莫三兩天,水米不能進,嘴巴子裏卻扣出一塊朽木一樣的大牙來,而二爺身上,那鎮屍紋暴躁的厲害,唯獨被咬的那條胳膊上,鎮屍紋沒有絲毫動靜。


  驚懼絕望到底穀的二爺開始瘋狂的去回憶,為何這胳膊上的鎮屍紋沒有出現,為自己擋下此次災難!

  從頭到尾,回憶了一遍,二爺猛然記起,那次在東三省,在那個極其詭異的大墓下,自己拿手握起那降魔杵時,胳膊上的鎮屍紋一點點崩潰掉的情景!


  想起此情景,二爺慘然痛哭!


  而後,二爺便想起了劉元青,陳元厚,等等這群身份迷霧一樣的人,自己和劉元青他們也算是相識,或許,劉元青這些玄門之人,對自己體內這日漸侵蝕自己生機的屍毒,有破解之法!


  這成了二爺唯一的救命稻草,而那陣子,又恰逢新中國剛成立,官家還未顧得上什麽文物保護法,於是二爺拿那箱金子做資本,以各種渠道做起了古董生意。


  一年一年過去,手上錢財積攢,手下人手也越來越多,可二爺卻已經食不得粥粟,見不得日光,女人也碰不得,空守金山,守之無用,隻剩一股嗜血的欲望。


  為掩人耳目,二爺在長沙城尋了一條街,做起野味行當,每日拿畜牲血續命。


  與此同時,二爺瘋狂的遣人打聽,關於玄門,關於劉元青,關於鎮屍紋,關於趕屍一脈。


  可,老天弄人,長沙城偏在這時又鬧起了紅袖章,高喊著打到封建迷信,搞武鬥,搞批鬥,連同鬼市,也不得不銷聲匿跡了幾年。


  二爺隻得暫時作罷。


  直到這紛亂不安的局勢過去,二爺才聽聞,多年前,有黑袍人攜百年陰女魂魄在鬼市現身,揚言要放陰女魂魄出世,後,多地傳出百鬼走夜。


  二爺聽聞此消息後,愈發驚懼不安。


  隻是,關於玄門,關於劉元青,二爺卻仍舊得不到一點消息,隻聽說,玄門在那紛亂不安的shi年之中,幾近遭受滅頂之災,真正的玄門中人,所剩無幾。


  二爺自然不知道的是,他苦苦尋找的劉元青和老杜,那會兒正在內蒙古馬場撿馬糞。


  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二爺再次見到劉元青,已經是八十年代初,是劉元青主動找到二爺跟前的。


  找了許多年的人,就這麽主動出現在自己麵前,這讓二爺有一種如墜夢境的不真實感。


  這個時候,二爺已經很老了,老到他心底那股想如正常人一般過日子的欲望已經沒那麽強了。


  而二爺無論如何沒有意料到的是,劉元青這個當年意氣如此風發的人,卻也能夠老成這般模樣,像黃土裏刨食兒的老農。


  隻有那戴著金絲眼鏡兒的老杜,眉宇之間尚能辯認出幾分當年的風采。


  二爺聽那老杜話語裏提起,說,洛英多年前在收養了個女娃娃,取名洛離,養做了孫女兒,如今也十七八歲了。


  劉元青聽了,垂下眼,半晌,神色落寞的說:“我已經給洛英去了信,老一輩兒的緣分總歸不能斷了,還有陳元厚,總總歸是我的同門師兄,他收了個徒弟,喚作李夢凱,如今都該成人了,老一輩的那些陳年舊事兒,莫牽連到娃娃們身上。那洛離小丫頭,還有七娃子,小馬,連同李小子,這些小一輩兒既然繼承了我們的衣缽,那總該互相見一見吧,等咱們都老了沒了,他們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老杜隻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二爺聽了,這才曉得,這些人都不曾婚娶,劉元青隻收了個徒弟,喚作冷七。


  而問起劉元青和老杜此行找他的目的,更讓二爺始料未及,他們此來竟是為了找自己平息一樁屍禍。


  劉元青說:“新鄉一處縣城,護城河中有水屍害人,已經害了多條人命。那水屍煞氣極重,按我那徒兒所描述,和多年前江西豐城贛江鬼船一案所遇到的水煞有幾分相似。


  因水中屍煞比尋常墓中所生黑僵白僵要凶厲上許多,為免生意外,才想起身有鎮屍紋的您,故此,才來找你希望你能與我和老杜一同走上一趟。”


  這豐城鬼船一案,二爺並不知曉,隻是他這般模樣,有心也無力。二爺隻能痛哭流涕,告知劉元青自己的身體狀況。


  劉元青和老杜查看了二爺身子,搖頭不語。


  二爺一再追問劉元青這身子是否還有痊愈的希望,劉元青說:“你體內屍煞極為蹊蹺,若是尋常屍毒,你早已如同那墳墓裏爬出的黑僵白僵一般模樣,哪兒還能苟延殘喘到今日,不然,恐怕我第一個要平的屍禍,就是你了!”


  二爺這次真的絕望了,再三請求劉元青為其指條明路。


  老杜拿銅錢為二爺卜了卦,看了卦象,臉色變了變,歎氣道:“你體內這屍煞,隻怕是有命格因果沾染其中,此等因果業力,非我道門之術所能根除!你身上既有鎮屍紋,那你身世多半與卜曦趕屍一脈有所關聯,隻是這卜曦趕屍一脈,自很多年前便開始收縮勢力,隱於苗嶺深山,少有出世!故,你若想化掉體內屍煞,一則,重回卜曦趕屍一脈,此脈宗祖卜曦辰砂對屍煞一道頗有應對之法,倘若那卜曦家傳承仍在,你或許還有痊愈希望!二則,如若,卜曦家傳承已斷,那你隻能等天道因果輪回轉至你身,你方有解脫之日!”


  二爺聽不懂這些因因果果、生死輪回的事兒,便問:“那卜曦趕屍一脈為何隱世不出?”


  劉元青道:“我若知道,還來找你做甚?”


  二爺慘然,最後自嘲輕笑:“隻恨我自命不凡,妄圖富貴,到如今這萬貫家業,我又要之何用?”


  劉元青隻搖頭不語,從布包裏翻出七盞油燈,置於二爺床下:“觀你之氣色,怕所剩歲月無多,人生而有死,往複輪回,生死不足為懼。我能幫你不多,以此七星燈勉強能暫緩你體內生機流逝,雖能延壽,可也隻是飲鳩止渴罷了!”


  二爺又問:“能延多久?”


  劉元青輕聲道:“昔年諸葛亮手段通天,七星紅燈續命,尚且被魏延所誤,病死五丈原。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清呢?說到底,一切不過看天意造化罷了!我以此法助你,隻能讓你在因果所結之前,過的好受一些罷了!至於到底能助你續命幾時,看你因果造化了!”


  二爺拜謝。


  此番言罷,劉元青同那老杜便走了,走時,劉元青歎氣道:“自當初江西贛江鬼船一案,葉青生死下落不明,宋城便為此結下執念,從那至今已二十多年,宋城一直不曾放棄尋找鬼船的蛛絲馬跡,這水僵既然和當初鬼船一案中我等所遇的水煞如出一轍,想必此番宋城定會借他部門之力,攪合進來!我隻擔心,宋城如此執妄,早晚釀成大禍!”

  老杜苦笑,隻搖搖頭,沒有說話。


  劉元青和老杜走後,二爺每年都要派人去苗嶺尋卜曦趕屍一脈。


  直到多年後,卜羲懷文找上門那前一段時間,二爺才終尋得眉目,那時節,卜曦寨子正四處召回趕屍一脈還存於世間的旁支,隻言,卜曦趕屍一脈宗祖卜曦辰砂有三魂返世之兆。


  得此消息,二爺欣喜若狂,隻拜謝老天終究給他留了一線生機。


  隻不過二爺受身子所限,隻能將自己身世,以及身上的鎮屍紋等詳細口述書信一封,命人寫了,送往了卜曦寨子,以希望能得卜曦趕屍一脈出手相助,恰巧,那封信才送出去不過數日,卜羲懷文就找上了門。


  也正是如此,二爺聽聞卜羲懷文自稱卜曦辰砂之時,才受寵若驚的從床榻之上跌落下來。


  可,二爺並不知道的是,卜羲懷文找上門時,那封信,其實還沒有到卜曦家,二爺更不知道的是,遇見卜羲懷文,並非是他那一線生機所至,實則是如老杜所言,因果所至,解脫之時!


  他二爺,不過是這因果網中一個偶然咬斷了絲線的螞蟻罷了。


  。。。。。。。。。。。。。。


  天兒已經到了後半夜淩晨了。


  二爺閉目躺在床榻之上,給卜羲懷文講完他的一生,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門外的嘍囉是個機靈的,始終附耳注意著屋裏二爺的言語,生怕錯過了什麽吩咐。


  閉目休息了片刻,二爺招呼外麵的嘍羅進來,讓人攙起他,走到窗邊。


  外麵街上,勤快的店家已經早早的生起了火灶,灶下柴火燒的正旺。


  二爺靜靜的看著,看了很久,戀戀不舍的回過頭,問卜曦懷文:“宗祖,我還有救嗎?”


  卜羲懷文轉過頭,不去看二爺的眼睛,神色複雜的說:“人有三魂,當初在東北墓,你破開那石門封印之後,在那金剛屍身之後的血海中所見到的那道金芒,便是金剛命魂!那降魔杵,屍氣衝天,而金剛僧卻之所以可以安然無恙持之為降魔兵刃,隻因金剛魂生來壓製一切屍氣,若早上十年,我尋來金剛僧魂,定能保你無恙!如今……”


  卜羲懷文沒有再往下說。


  二爺點點頭,拿鼻子輕輕嗅了一口窗外清冷的人間煙火氣,便再也沒舍得吐出來……


  有人一生種荒了一塊地!有人一生住空了一間房!有人一生終了,惹哭了一群人!也有人把一生的心願活成了一生的遺憾!怎樣才是一生?怎樣都是一生!

  二爺死了,沒人傷心,那機靈的小嘍囉滿心隻想著卜羲懷文方才說的話,金剛魂克製一切屍氣,既如此,倘若把這金剛魂的消息拿去鬼市賣掉,當能換來不少錢財,足夠他快活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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