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章 斷腸12
夜色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壓抑感的陰沉。
張三會看著這樣的夜色,幾次欲言又止。
相比來時的月明星稀,這天色變的也太快了些,快的有些詭異。
而如此的變幻,張三會十分不願意相信那其中的原因會是蕭老頭背著的十三歲的袁嶼。
他們天師府正一道雖以符令見長,可道門命數天理之往複,因果之輪回,他張三會卻並不是一無所知。
也正是如此,張三會心底才對於袁嶼隱隱的萌生出一種恐懼感。
當初孫念守以太乙神數之術欲推演袁嶼三魂命格,卻受反噬而死……
而方才,那天際中又時隱時沒的滾滾雷聲……
張三會突然毛骨悚然起來,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非萬般因果纏身之人不會有此怪象。
而對於袁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三會總覺得蕭老頭定是知道些什麽的。
蕭老頭方才說,天不憐他太一宗!
到底何意?
張三會眯著眼困惑起來。
以他所知,書載:自周昭王二十七年,道祖在蜀中雲台講道傳法,始為太一道之源,此後曆朝曆代太一道傳承支係眾多,至西元蕭抱珍創立太一宗時,達到鼎盛,之後比起他天師府,也不遑多讓,而就是這樣一個曾鼎盛無比的傳承,其在道門曆史記載上的衰落,卻仿佛是一個天大的謎團。
在他天師府所有典籍的記載中,關於太一宗的衰落,也沒有隻言片語去說這個門派曾遭受過外界的衝擊的。
隻說,太一宗傳至七代宗主蕭天佑,始漸漸淡出世間,再出世時,驟然分崩離析,道庭不複存在……
。。。。。。。。。。。
要找一個離奇死掉的賭徒家裏所在,這並不難。
打聽到了具體所在的時候,惜雲大漢就回去守著等蕭老頭他們回來了。
院中破落的屋裏,隔著窗還晃著昏黃的燈火。
門關的很嚴,惜塵試著推了推門,裏麵卻被木棍結結實實的頂上了。
門外的動靜驚到了院子裏看家的老狗,色厲內苒的叫喚了幾聲,就夾著尾巴繞著樹樁轉了幾圈嗚嗚咽咽把頭埋進了身子裏。
黃臉女人顫著聲從屋裏鑽出來,詢問外麵的來人。
惜塵卻有些無法回答,最後搪塞說是這家主人的朋友。
這樣的話,卻不知何故激怒了黃臉女人。
女人揮舞著掃帚的樣子嚇壞了身後正吃著小零碎的小道姑。
隔著低矮的土牆,惜塵躲開掃帚,剛要解釋,卻不想院子裏的女人哭罵道:“你們這些壞良心的,若不是當家的和你們這些壞良心的狐朋狗友耍錢,我怎會受了寡!你們不得好死,是要下地獄的!”
惜塵把小道姑擋在身後,有些無奈,他有些瞧不起那死去的賭徒,卻又有些可憐這女人。
惜塵萬般無奈的說:“我們是以前的舊識!”
而警惕的黃臉女人卻執意要惜塵說出自家男人的姓名來。
這惜塵如何說得出,半晌,歎口氣,從口袋裏摸出錢數了一半,用土塊壓在牆上,便拉著小道姑的手離開,他沒道理繼續再讓這可憐的女人去受無謂的驚嚇,也不忍心。
轉身的時候,院子的門,卻吱呀開了。
黃臉女人死死的捏著錢,似乎是在猶豫到底是拿還是不拿。
惜塵定住身子,放緩語氣道:“大嫂,實不相瞞,我隻是聽說大哥死的有些詭異,怕是遇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特來問問!”
黃臉女人目光在小道姑身上來回打量了幾次,眼裏的警惕才放鬆了下來,有些畏懼的問:“你是廟裏的法師?”
惜塵笑道:“不是!”
黃臉女人滿臉悲苦:“連廟裏的法師也看不出來是什麽害了我家男人!你走吧,是我男人耍錢自己遭了報應!這錢,我……我……”
惜塵搖頭打斷女人的支支吾吾的話:“我是道士!”
黃臉女人眼裏分明亮了亮,卻仍舊質疑:“哪有這麽有錢這麽幹淨的道士……”
惜塵愕然,撓頭半晌,不知該作何回答,總不能說這是老大開羊肉館子掙的吧。
可黃臉女人還是鬆了口:“我……我給孩子看了病,就把錢還你……”
惜塵不置可否,拉著小道姑,跟著女人進了門。
牆根下,是輛半破的挎子摩托車,和以前小鬼子騎的那種差不多,所以很多老頭老太用愛稱呼這種摩托車為鬼子車。
惜塵滿臉的困惑,在那個二八大杠自行車尚且為主的年代,這東西,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
這東西,與這寒酸的院子,格格不入。
已經腐爛的木頭窗台下,擺了兩顆焉了吧唧的凍白菜,還有凍豆腐。
這不是蒙族人會有的貯藏習慣。
那個時候,總體來說,還是尚且貧困的,三月不知肉味,甚至更長。
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可踏踏實實本本分分討生活的人,卻永遠成為不了這一部分其中一個,很奇怪。
死去的那個賭徒已經埋了,屋裏寒酸的連個香火都沒有。
黃臉女人用還沾著黏糊糊米粒的黃瓷碗給惜塵倒了水。
惜塵皺著眉頭在屋裏站了片刻,蕭老頭讓他來看那賭徒死的到底有何古怪,可人已經下葬了。
吸引惜塵目光的,是床榻坐著的那麵色極不正常的孩子,七八歲左右。
額頭黯淡,印堂青紫,怯生生的眼裏,毫無生氣。
那孩子卻在看惜霜,或者說是在看惜霜手裏握著的肉串子。
那是一種想要,卻又不敢說的目光。
小道姑很懂事的全部遞過去,糯糯的說:“姐姐給你吃!”
男孩眸子亮了亮,一旁的黃臉女人卻紅著眼眶神色悲戚的埋怨男孩的沒骨氣。
可惜塵眉頭卻皺的更厲害了,那孩子隻咬了一口,剛吞下去,就又吐了出來,青黃色的膽汁都吐了出來。
惜塵麵上大驚:“大姐,你抓碗白米過來,混上麻、黍、稷、麥、菽!”
黃臉女人手足無措,麵色惶恐無助:“家裏沒有這些東西,糧店也關了門……我我去叫門……”
說罷,黃臉女人就匆匆忙忙的出了門。
黃臉女人離開之後,惜塵從隨身的布包裏摸出一截紅繩,係在小道姑的手腕上,揉了揉小道姑的頭發:“小霜,掐師父教給你的童子印,守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