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十一】

  我沉默了，這一次沒有和他計較。他將我送貨壽康宮，便默默離開了。


  我正與鈕祜祿氏談論著，突然墨屏過來通報：


  “老祖宗，和親王府的側福晉急匆匆趕過來，說有要緊事。”


  “纖嫋，你先出去吧，聽聽是什麽要緊事。”鈕祜祿氏道。


  我走出去，同她們兩個來到禦花園，然後道：


  “勸我回去的事不必提了，你們兩個可以解決王府的事。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嫡福晉，此事事關煢格格！”杏雨道，“煢格格還小，妾身們擔心她身子受不了。您去向皇上求情，留住煢格格。”


  “煢兒怎麽了？什麽留住？”我疑惑，“難道，王爺和皇上又要將煢兒送走？”


  “這一次不是送走那麽簡單了，煢格格今年才九歲，路途遙遠，恐怕……”空影道，“皇上秘密下旨，要讓煢格格去……去……”


  “去哪裏？”我很是擔心。


  “皇上說，阿睦爾撒納為借助清軍之力翦除政敵，與杜爾伯特部台吉納默庫、和碩特台吉班珠爾率所部兩萬餘人，歸附清廷，封為親王。為了更好地控製準噶爾，皇上要……要讓煢格格去和親。”杏雨道，“但是為了牽製準噶爾，煢格格就要下嫁給準噶爾汗王綽羅斯?達瓦齊。”


  “達瓦齊？”我感覺站不穩了，“達瓦齊為人荒淫無度，不理政事，我的煢兒……她才剛剛回來啊！還有那個阿睦爾撒納，我不放心啊！我……我要去找皇上，找太後！”


  “嫡福晉，煢格格明日就要啟程了！”空影道，“現在求情沒用了，我們隻是來求您去見她……最後一麵。”


  “馬呢？牽馬來啊！”我道。


  我騎著馬飛奔回家，來到煢兒的住處，看見那裏麵裝飾得一片紅色，煢兒正坐在梳妝鏡前發呆。看見我，她馬上抱住我：

  “額娘，我不要走！我不要去準噶爾！”


  “不走，額娘保護你，不會讓你走的。”我抱住她，“煢兒，額娘有太多事情對不起你，額娘不會讓你離開額娘的。”


  “額娘，我不要去準噶爾！”煢兒還是哭鬧不止，“我不要離開額娘！”


  可是此時李玉和胡世傑來了，他們宣讀聖旨，要將煢兒帶走。無論我如何反抗，我的煢兒……始終留不住。


  當次日的朝陽升起，可是卻十分黯淡，不一會兒便烏雲密布，緊接著就是傾盆大雨。煢兒的婚袍似乎是白色的，這不是出嫁，是去送死。我已經哭成一個淚人，站不穩了，靠在弘晝的胸脯上。他無奈地撫摸我的頭發，什麽也不說，莞兒也及時趕來了，似乎是想到當年自己出嫁的情形。煢兒看看我們，道：

  “阿瑪，額娘，你們不要吵架了，煢兒不想你們再因為我產生矛盾；莞姐姐，煢兒感謝你多年來的照顧，但是煢兒要走了，還記得當初陪你去蒙古的時候，現在要你來送我了。”


  “煢妹妹，去了準噶爾，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準噶爾部落的人你千萬不要去招惹，將來……將來準噶爾回歸，我們就接你回來！”莞兒道，“快了，快了，達瓦齊要完了，準噶爾要完了！”


  煢兒淡淡一笑，永璔跑過去，牽著她的手：

  “煢兒，我不能陪你了，以後……你一定要保重。”


  “我會的。”煢兒道，“你們也要保重。”


  “格格，我……我陪你一起去！”如煙道，“我陪你一起去準噶爾！”


  “如煙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弘晝道。


  “煢兒，你不要走！”我想要掙脫弘晝的束縛，我去追趕，可是她上了花轎，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莞姐姐，你不要和額駙不和了；阿瑪，額娘，你們也不要分開了！若有來生，我一定不要生在帝王家！”


  “好，我答應你！”我道，“你……你一路平安，有事寫信，額娘……額娘會……會……”


  我終於是忍受不住打擊，暈了過去。


  若有來生，我也一定不要嫁入帝王家。雖有錦衣玉食，有著權勢地位，但是永遠得不到愛，隻能任由歲月蹉跎。來生，我是否可以離開這個世界？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愛，到底在哪裏？我所渴望的幸福和愛，真的不存在嗎？


  當傷心將我喚醒，發現枕頭已經打濕了，頭發也沾在一起。我很傷心，不顧什麽是非恩怨，將弘晝的手放在臉上接住苦澀的淚水。我忍受不住這樣的痛苦，道：

  “我的煢兒，她走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是我愧對她，沒有給她照顧，阻止不了這一切。”


  “別哭了，將來，她會回來的。”弘晝安慰道，“你要相信，待她回來的時候，準噶爾，也就回來了。”


  “煢兒……我的煢兒……”我已經泣不成聲，“我的女兒，她走了，她走了……”


  “不要傷心，她一定會回來的。”弘晝抱住我的頭，“我會陪著你，一直，永遠，一生一世，三生三世，永生永世……”


  “不……我不要，你在騙我，我要我的煢兒！”我哭泣道。


  “你昏睡了兩日，她已經走遠了。”弘晝道，“相信我，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辜負你，你也答應過煢兒，我們重歸於好。這一次，我發誓要愛你，除非巍巍群山消逝不見，除非滔滔江水幹涸枯竭。除非凜凜寒冬雷聲翻滾，除非炎炎酷暑白雪紛飛，除非天地相交聚合連接，我才敢將對你的情意拋棄決絕……不，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決裂。”


  “先不說這個。”我有意避開，“我不想活在一個夢裏頭。”


  “這一次不是夢，是真的。”弘晝道，“我沒有騙你，你就是我的真愛，沒有你，就沒有家。小嫋兒，我想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害怕不能陪伴你。我感覺我現在的身體不行了，我真的是體虛了。小嫋兒，你會怨我嗎？”


  “隻要……你不欺騙我，我願意接受你。”我道，“但是，我還是無法接受你的欺騙！想起我錯付的感情，我……我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