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九】
我看見弘曆的眼神也逐漸低沉下去，冷冷的，似乎想要發泄什麽情緒。是啊，雖說弘晝沒有威脅朝政，但是虐待發妻也是要受懲罰的，更不用說各種刑罰加起來。我還沒有說騎木驢，不然弘曆肯定一聲令下，他就隻有在宗人府安定餘生了——或者，還要削王爵，除宗籍呢。
“你暫時留在壽康宮，朕會和他談談。”弘曆道，“你雖然不是重臣之女，現在家世忒沒落了，但是畢竟也貴為福晉，不能遭受非人的折磨。但是你明擺著是要報複的心裏，有可有想過若是他活罪，你的生活可能會更加不好了。”
“我可以自己養活我自己！”我道，“五百兩銀子，除去吃穿用度，還剩……所剩無幾了，但是我可以賺錢！”
“從來沒有聽說過女人養家糊口的。”弘曆道，“這件事，隻能從輕處罰。”
若是過重的話，弘晝可能會造反。
“皇上，纖嫋真的受夠了這樣的生活！”我突然萌生了一種想法，我可以憑借太後親戚的身份，“皇上，請允許纖嫋的一個不情之請！”
“既然是不情之請，你也知道朕是不會答應的。”弘曆道，“先說說看吧。”
“皇上，纖嫋想……想改嫁！”我終於說出這樣一個大逆不道的詞來。
“你可知道你說的是什麽話！”弘曆嚴肅地道，“婚姻大事豈能兒戲！皇室的婚姻是你想改嫁就改嫁的嗎？”
“皇上，既然我與和親王恩斷義絕，我為何要同他過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說不定哪一日我就死在他手上了！”我道，“我要改嫁！”
“這種事情不能馬上做決定。”弘曆道，“你是瘋了嗎，這種話都敢說！”
“我有什麽畏懼的？我若是畏懼，就會在畏懼中生活。”我道，“我已不是過去的纖嫋了，流光容易把人拋，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我若是困在這個地方，我還有什麽？我難道要永遠留在這裏嗎？女人的歲月也就那幾年，也就幸福那幾年，我不要什麽‘貞節牌坊’，我隻想改嫁。《大清律例》裏麵沒有禁止改嫁，我為什麽不能改嫁？”
“的確沒有禁止，但是那一條你是否有看完？”弘曆道，“婦人夫死無子守誌者，合承夫份，但須憑族長擇輩份相當的人繼嗣。其改嫁者夫家財產與原有妝奩並聽前夫之家為主。你有孩子，夫君又健在，不符合改嫁的條件。”
反正，弘曆和鈕祜祿氏就是找一切借口委婉地阻止我改嫁。我是不服氣了，古代改嫁的女子還是有幾個的，我為什麽不能改嫁？
“皇上，祖先在入關之前規定，若是公主的額駙去世，就可以改嫁；既然公主都可以改嫁，那麽我一個小小的福晉為什麽不可以改嫁？”
“你說你要改嫁，要嫁給誰？”弘曆問。
“這個……倒是沒有想過。”我才想起忽略了這件事，“反正，我要休夫！”
不得不說我膽子大，敢當著皇帝和太後的麵上說這樣的話，更何況休夫的對象還是皇帝的親弟弟。
“放肆！聽過休妻哪有休夫的？”弘曆道，“把這種話永遠咽下去！”
“我就要休夫！宋朝的著名女詞人李清照在丈夫趙明誠去世之後改嫁給張汝舟，後來向官府述說休夫不也是成功了？”
“那是因為張汝舟徇私舞弊，又貪圖李清照的財產，還有……”弘曆突然愣住了。
“趙明誠去世之後，張汝舟對李清照噓寒問暖，就是為了得到她與趙明誠收集的名貴字畫。可是北宋滅亡，金軍……”我想到金朝是女真族，也就是滿洲族的前世今生，於是稍微停頓了一下，“反正金軍南下，那些字畫都丟失了，逃亡途中趙明誠也病逝。好不容易將李清照得到手的張汝舟，發現李清照一貧如洗的時候，就換了一副嘴臉。以前表現出對李清照無限的愛，可是知道真相之後就拳腳相加，這是愛嗎？我寧願坐牢三年也要休夫！《大清律例》裏麵也說了女子可以休夫，但是隻有這幾種情況，逼迫妻子與其他男子苟且，毆打妻子致其傷殘，受人錢財典雇妻女，逃亡三年不歸等。這第二條他就犯了，我為什麽不能休夫？還有這一條更明確，若犯義絕應離而不離者，亦杖八十。若夫妻不相和諧而兩願離者不坐。”
“那隻是對於民間，你是一個福晉，絕不可以休夫！”弘曆道，“莫要再提及此事！”
“憑什麽？我為什麽不能休夫？《大清律例》裏麵有說我不能休夫嗎？”我連用了幾個反問，“皇上，纖嫋希望您可以批準，所謂律法，難道不應該是保障每一個人的利益嗎？難道我們女子的地位就如此低下嗎？”
“這件事你們聊吧，哀家乏了。”鈕祜祿氏連忙開溜，“去把皇後叫來商量吧。”
“也有律法規定，命婦夫亡，亦不許再嫁，違者奪誥封，並離異。更何況你是一個福晉呢？”弘曆道。
休夫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北京城，所有人都議論紛紛。我才不管他們的議論，卻沒注意，在禦花園的拐角處不小心撞到一位男子。我端詳了他一下，他戴著黃帶子，和永瑸年齡差不多，而且似乎在哪裏見過，看樣子至少也是近支宗室。他看著我，也愣了一下，道：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是皇阿瑪的嬪妃嗎？”
“皇阿瑪？你是阿哥？”我看了看他，在腦海裏不斷回想，“你是三阿哥？”
想起來了，是那時孝賢皇後駕崩，皇長子永璜和皇三子永璋由於缺失禮數被訓斥，永璜沒多久就去世了，永璋那時才十三歲，也被嚇得夠嗆，從此失去了奪嫡的資格。
“您如何知曉？那麽您是？”他打量著我。
怎麽，小侄子不認識嬸子？不過，我都不記得我有這個侄子了。
“三阿哥，我們見過的。”我道，“我不是什麽嬪妃，但是我與純貴妃娘娘也算是交好。”
“您一定是一位福晉，而且是和碩親王的福晉。”永璋道，“能夠隨意進出紫禁城的福晉，隻有和親王福晉和果親王福晉了，而果親王福晉不經常進宮，你們您就是五嬸了！”
“三阿哥真是聰慧。”我淡淡一笑，“三阿哥這樣匆忙可是有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