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棺內棺前爭幾許
我們都緊鑼密鼓地幫助雨晴，可偏偏這個時候查出來她有喜了。她年紀也不小了，能夠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也實屬不易。看來，更要想辦法了。
我來到稽古齋尋弘晝，他正在哼弋陽腔：
“……樂守清貧，恭承嚴訓，十年燈火相親。胸藏星鬥，筆陣掃千軍。若遇桃花浪暖，定還我一躍龍門。親年邁，且自溫衾扇枕，隨分度朝昏……白屋書生，胸中醉六經。蛟騰風起，管登科，為上卿。
自家府學生員王士宏，明日府尊堂試，已約朋友會講，不免到梅溪家去。迤邐行來，此間就是，梅溪有麽……書堂隱相儒，朝野開賢路，喜明年春闈已招科舉。窗前歲月莫虛度，燈下簡篇可卷舒。時不遇，且藏渚韞櫝。際會風雲，那時求價待沽堵。”
我看著他自己不同地變換著角色，我知道這是《荊釵記》，歌頌了“義夫節婦”，生死不渝的夫婦之愛。弘晝應該出生在元朝，他那麽喜歡這些，那就去啊！
“春雨新收，喜見山明水秀，萬花深處有鳴鳩，軟紅泥踏青時候。試躡青鞋，慢拖斑竹，去尋良友。”我道。
“你來了？”弘晝發現我來了，馬上停下這高亢的弋陽腔。
“你這嗓子真好。”我道，“你找我來有什麽事？”
“想你了，看看你。”弘晝將我擁進懷裏，“風寒好些了嗎？”
“好多了。”我感覺快要化了。
“幫我出個主意好不好？”弘晝問。
“出什麽主意？”我問。
“你知道我這性子急，就像以前打訥親一樣。這不是科舉嗎？我幫皇兄監考，都到飯點了，你知道在朝堂上說話要嚴謹，我擔心皇兄餓了，餓壞了龍體，我就讓皇兄退朝去用膳，我在這裏守著就行。我就說了一句‘上疑吾買囑士子耶？’皇兄聽了之後，什麽也沒有說，拂袖離去。我剛覺得自己辦了一件好事，周圍的監考大臣就說我完了，說我說錯話了。我這一想，對啊，我這不是出言不遜嗎？好纖嫋，快幫我想一個辦法，不然我就沒命了，你就要守寡了。”
“你這話可以對哥哥說，但是不能對皇帝說，你把他當哥哥，他可沒把你當弟弟。”我道，“在他眼中，你就是臣，君臣之禮不可廢，明日你就去找皇上，給他道歉。”
“道歉可以嗎？”弘晝問，“他不會把我……”
“不會的，一日兄弟百日恩。”
“原話好像不是這樣說的。”弘晝道。
“差不多了，我的原創，怎麽了？”我道，“你就謙卑的道歉，不會有事的。”
“真的嗎？”弘晝還是有些心虛。
“相信我，你可以的。”
“好，我試試。”弘晝道。
次日，弘晝回來了，但是他還是悶悶不樂。我連忙問他怎麽了，他卻哭喪著一張臉：
“哥哥要殺我！”
“殺你？為什麽？我做了那麽多事不是活的好好的嗎？”我連忙問，“到底怎麽了，快給我講一講！”
“我聽你的，我去道歉，皇兄雖然沒有罰我，但是說了這樣一句話。”弘晝道。
“什麽話？”
“使昨答一語，汝齏粉矣！”弘晝將語氣模仿得很像。
“啊？這……這可怎麽辦？我可不想守寡！”
“那陪我一起去啊。”弘晝道，“不過，皇兄原諒我了！”
“好啊，原來你嚇唬我！”我道，“以後不準嚇我了，怎麽能拿命開玩笑呢？”
“好，我聽你的，不嚇唬你了！”弘晝突然在我側臉親了一下，“才怪！”
“你討厭！”
【弘晝少驕抗，上每優容之。嚐監試八旗子弟於正大光明殿，日晡，弘晝請上退食，上未許。弘晝遽曰：“上疑吾買囑士子耶？”明日，弘晝入謝，上曰：“使昨答一語，汝齏粉矣！”待之如初。——《清史稿·卷二百二十·列傳七》】
弘晝又要來活出喪了，忙得我又要找好木頭做棺材，還要準備元寶紙錢燒高香，還要請來北京城的高僧喇嘛，做法事。我還要找東西來披麻戴孝，還要準備留眼淚的東西，不然弘晝絕對會打死我的。反正任何事他都可以容忍，唯獨這件事，我若是哭泣沒有達到他的標準，他就一定會翻臉不認人，那一天他會將我暴打一頓，但是第二日就會好好對我，不停地道歉，所以我是最害怕他活出喪的了。弘晝活出喪，這可是王府最重要的事。
王府又裝飾得白花花一片，白燭高照，我換上白色的衣服，頭花很少，僅有的花都是白色的。弘晝拿了一壺酒，躺在棺材裏喝了起來，一群官員在那裏假惺惺地哭，格格們也是假惺惺的，就我不能假哭。太假了，弘晝會說我不尊重他，懷疑我的真心；哭太慘了，他會說我在詛咒他早逝，所以幾乎每一次活出喪，我都免不了要吃一頓板子，因此好幾次他要活出喪，我都會泡冷水澡，讓自己生病起不來。但是現在可是沒有用了，他會每天給我把脈，想生病都不行。
好吧，開始我的表演。
“弘晝啊！你怎麽走的那樣早啊！你這就不要我了嗎？弘晝，你這個騙子，說好的陪我一起的！”我將臉上的妝容都哭花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弘晝啊！我不準你不要我！”
“王爺大喪，說誰哭得最好看，哭得最真實，賞！”楚桂兒道。
“福晉，這裏有三百兩，奴才還有事，先走了。”一個大臣道。
“這有二百兩，我家狗要生孩子了。”另一個大臣道。
“福晉，這個玉佩給您，臣還有事情，先告退了。”
“福晉，這裏有一千兩，奴才最近太忙了，估計一連好幾次和親王的葬禮都來不了了。奴才也是很敬重和親王的，但是奴才太忙了，請您向和親王轉告。”
這些官員為了開脫，不停地交東西，至少也有幾萬兩銀子了。你們都走什麽走啊！你們走了我怎麽辦？拿錢可以來打發我？
一些不起眼的格格也悄悄離開了，最後隻剩下我一個人，我的眼淚流幹了，快要哭不出來了，聲音也啞了，弘晝這才出來，看了看今日的收獲：
“這一次收獲滿滿，但是……”
“可以了嗎？”我已經站不起來了，跪了一整天，腿軟了。
“哭得不好看。”弘晝抬起我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讓本王想想，這一次，什麽罰你。”
“為什麽要罰我？”我抬起頭頂撞，“我什麽也沒有做錯，為什麽每一次到這個時候，你就會變一個人？”
“為什麽？因為本王不允許你的心偏離。”弘晝道，“平常對你不好嗎？”
“我不要受罰！”我道。
“楚桂兒，上板子。”弘晝道，“這一次，本王親自打。”
板子上來了，我被抬到長椅上，弘晝的板子一個一個打上來，打在我的心裏。我的眼淚幹枯了，口幹舌燥，慘叫幾聲之後，又被澆上來一盆冰水。臀部一陣疼痛，我突然喉嚨裏一股甜腥味，鮮血噴湧而出，接著便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