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數點雨聲風約住，朦朧淡月雲來去
我不敢相信他說的話，我夙興夜寐地照顧他，卻在最後關頭被冒名頂替，我真是糊塗了。我沒有辯解，隻是淡淡一言：
“你隻相信你眼前看到的，卻不相信你的心。既然如此，我就不礙你們的眼了。”
“你的手怎麽了？”弘晝問。
雪白的紗布上已經浸出血，那是割肉喂親留下來的。我捂住那裏去，道：
“沒什麽，你多慮了。既然無事，我就離開了。纖嫋告退。”
不日之後，弘晝能下床走路的時候，突然找上我，我本有些欣喜，看見他交給我一張紙時，麵色一僵：
“你……你要休妻？”
“對，我要休妻。”弘晝道，“我要立崔佳氏為我的繼福晉。”
“那我呢？”
“你？回你的噶哈裏部去。”弘晝道。
“在噶哈裏部我舉目無親，我唯一的親人隻有你和我的孩子們！”我道，“為什麽你突然要休妻？為什麽要休妻？我對你的照顧，你全都沒有感受到嗎？”
“一個滿口謊言又不愛自己的人，本王不喜歡。本王也覺得可笑，為什麽會愛上你這個鐵石心腸的女人。”弘晝道，“你該死！枉費本王對你的情意！”
“弘晝……你當真不相信我？”我眼淚簌簌流下，“既然如此，我答應你便是。你可以將我貶為庶人，但是你永遠不能侮辱我對你的情意！弘晝，為什麽你就是不相信我？”
“我隻相信我的眼睛。”弘晝沉痛地道，“我萬萬沒想到，在你失去記憶之後，我給了你無限的愛，我把自己的命賠了進去，可是還是不能真正得到你。”
“明明你一直擁有我，為什麽不知道？是我不會表達嗎？”由於傷感我幾乎發不出聲，“弘晝，你當真如此恨我？為什麽會這樣？在你病重的時候……”
“在我病重的時候，一直守著我的不是你，而是我一直將就的雪瓔。”弘晝道，“我終於知道她雖然是善妒，但是對本王還是真心的。既然如此，本王不如去愛她，何必去愛一個心中沒有自己的人！”
“是嗎？”我已經說不出話，已經嗚咽起來了，“若是你執意如此，我不攔你。”
“收拾你的東西，本王派人給你準備了小船，你趕快回去吧。”弘晝道。
“好，我走！”我哭著跑出去。
我收拾好東西，永璧夫妻和瑤莞夫妻都來了，哀求我不要走。我苦苦一笑：
“額娘要走了，你們照顧好自己。”
“明明是額娘您日日夜夜守在阿瑪身邊，卻被崔安布冒名頂替。額娘，您不要走！”永璧挽留。
“額娘要走了。額娘生前喜歡柳樹和紅罌粟，將來我若在臨死之前可以看見柳樹和紅罌粟，那該多好。”我流著淚，“罷了，罷了，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他，他卻對我這樣。是我的錯，我不該這樣。你們可不可以給我折一枝楊柳，放一朵紅罌粟？”
“好，您等著，兒子馬上去找！”永璧連忙去吩咐。
“額娘，王爺他那樣誤會您，您為什麽不解釋清楚？他就是一個負心漢，現在還要休妻，您以後就和女兒住在一起，女兒養您！”瑤莞道，“您不要走。”
“莞兒，不要說了。”我道，“額娘沒有給你太多的照顧，你怨額娘嗎？”
“不怨！這個世界上隻有額娘是真正對我好的！不論是密太妃還是先皇後，她們雖然對我好但是都不及額娘！”瑤莞忽然想起什麽，“您等著，我去找皇阿瑪！他一定不會同意休妻的！”
“莞兒！”還沒叫完，她就跑出去了。
“沁兒，卿緣，德勒克，你們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是我卻把你們當作是自己的孩子。以後，你們要和你們的夫君、妻妾好好過日子，不要讓額娘擔心。”我道，“我還有幾個孩子，回去之後，你們就把他們交給章佳氏和舒宜爾哈撫養。我被休之後，永璧的世子之位或許就要歸永瑍所有，將來，你們就會受到崔佳氏的刁難。你們不要和她硬碰硬，不要管她。我走了之後，你們……咳咳……”
“額娘，您這身子不好，您又連日連夜照顧阿瑪，這可如何是好？”沁春烏忒蘭道。
“沁兒，我希望你不要和卿緣起爭執，你們要友好相處。你們都先出去吧。”我道。
他們離開了，悲痛萬分之際，我找來一張紙，又拿起一把刀，割破了還纏著白紗布的手腕，另一隻手粘著血，寫下我最後一首詩：
生離別，死離別，離愁別恨何時了？柳枝桃花有多少？嫋嫋一去無妖嬈！望天高，對天高，天高水長無情高！柳枝飄，青絲飄，紅燭春暖美人嬌，滿目青山心有傲！妾身本為多情娘，紅線理亂紛擾擾。玉顏不複相思苦，夜風陣陣聞狼嚎。流綠萋萋見芳草，滿身病魂賤青蒿。長淚汪，妾淚汪，陰陽相隔又一朝。山也迢，水也迢，幽人獨醉倚清宵，婉轉黃鸝戲春曉。碧落黃泉路遙遙，非幻卻又夢緲緲，玉簫失音不成調！命不巧，人不巧，今夜去後魂魄消！長夜難明黑天小！春盡唯留紅顏老，且聽風吟雨瀟瀟。天也笑，人也笑，不知笑裏卻藏刀，夢回沉塘坳！
我流下我的最後一滴眼淚，流下我最後一絲微笑，安閑地閉上眼睛。弘晝，就算我是被冤枉，我也不願意離開你。若是我死了，是不是我不會有相思之苦了？
我感覺血液一滴一滴地流出來，我的情也一絲一絲斷了。我的情，隨著身體也冰涼了。弘晝，既然你不肯原諒我，那我隻能以死謝罪。我醉了，我醉了，醉情了。我想要醉倒在這紅塵之中，看不見這世間的紛紛擾擾，這樣的話，我會不會舒暢呢？我付出真情，得到的卻是一封休妻書，是我毀了我們的情。我早該知道，嫁入皇家，哪會有真正的自由，我卻要標新立異，才會落得如此下場！夫君與我決絕，嫡福晉之位被篡奪，卻隻能在這裏選擇死亡。是我懦弱了，隻會逃避，不會麵對。弘晝，對不起，是我的錯。你是否可以體諒我的一絲真心？我的死，或許就不會帶給你傷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