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洞房花燭夜
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送子涉淇，至於頓丘。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將子無怒，秋以為期。
??乘彼垝垣，以望複關。不見複關，泣涕漣漣。既見複關，載笑載言。爾卜爾筮，體無咎言。以爾車來，以我賄遷。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桑之落矣，其黃而隕。自我徂爾，三歲食貧。淇水湯湯，漸車帷裳。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
??三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於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靜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淇則有岸，隰則有泮。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本書題記《詩經?衛風?氓》
??“別哭了，嫁給爺不好嗎？”他攏攏我的發絲，“別哭了，爺會好好待你你的。纖嫋，我會給你幸福的，讓你做最幸福的女人。”
??“我不要你假惺惺地憐憫我！我才十四歲，要嫁給一個十七八歲的男人，為什麽？我不是你的玩具，更不是你生兒育女的工具！我不想自己還是一個孩子就背著一個孩子！我幸福？我怎麽會幸福？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我是在糟蹋我自己！都怨你！”
??“纖嫋，別哭了，乖，聽話。”弘晝用手絹給我擦擦眼淚，“再哭，就不漂亮了。”
??“我不要你管！”我哭著衝出大門，在珍妃井舊址（當然此時不叫珍妃井了）處哭泣。弘曆走來，將手放在我肩上：
??“別哭了。”
??“走開！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五爺詐我你也騙我，你們愛新覺羅家沒有省油的燈！我討厭你們！都是你們害的！”
??“你知道嗎，這不是你能決定的，因為，你是老十四王爺的外甥女。”弘曆沉痛地分析利害關係，“皇阿瑪將你賜婚給五爺，是有各方麵原因的。你嫁給五爺，是因為皇阿瑪要提醒五爺不要走老十四王爺的後路，再加上你若犯了什麽錯，皇阿瑪可以借此除掉老十四王爺。你若是不嫁，首先老十四王爺會死，弘晝會被訓斥，皇阿瑪顏麵何存，接著就會賜死你。你若不嫁，會有許多人因你而死。這一條條性命，不能因你而去啊。”
??“那我怎麽辦？我不要嫁給五爺！他每日虎視眈眈地盯著我，我好害怕。”
??“格格，切莫悲觀，弘晝他，其實很會疼人的。你接受他吧。”弘曆道，“我祝你們幸福，白首不相離。”
??內務府選了崔雪瓔做我的試婚格格，於是她早半月嫁給弘晝為格格。七月初七，便是我與弘晝大婚之日。
??“五福晉吉祥！”早上，一群宮女便來賀喜。
??經過沐浴，換上大紅色婚袍，雕花木盤呈上純金鑲翠的首飾，用楠木梳給我梳頭，再給我戴上千斤的金鳳冠，接著又有人給我上妝，還有的給我戴金手鏈金項圈玉手鐲等奢侈品，並在我每隻耳朵上戴上三釵東珠朝鳳環，在每隻手的小指和無名指上戴金護指，還給我帶上戒指。經驗豐富的老嬤嬤上下打量，又在鳳冠上添了幾支金鳳釵和點翠簪，腳上踏的花盆底兒可以與慈禧太後的相媲美。我照著鏡子，自己隨美豔，但笑不起來。裕嬪耿氏走進來道：
??“本宮相信弘晝的眼光，現在，你該叫本宮額娘了。”
??“額娘，我……我不想嫁人！”
??“額娘都叫了，說這麽多又有何用？唉！”她歎息道，“本宮當年也是身不由己，女人啊，隻有這個命！”
??“額娘，為什麽，女人地位如此低下？”
??“女人，除了生兒育女和供男人取樂，別無用處，男人可以戰場殺敵報效祖國，而女人不行。”耿氏道，“纖嫋，既然嫁給弘晝，就接受他吧。”
??去見了隆禧館皇後，景仁宮熹妃，鹹福宮齊妃，鍾粹宮寧嬪和答應劉蒹葭，還去寧壽宮壽康宮見了老太妃們。進入大清門，開始乘花轎，弘晝連射三箭在花轎上，再將我扶下花轎，接著拜堂：
??“一拜天地——”我與弘晝麵對他的列祖列宗行禮。
??“二拜高堂——”我與弘晝對雍正和烏拉那拉氏行禮。
??“夫妻對拜——”我們麵對麵行禮相拜，我絕望了。
??“禮成，送入洞房——”
??因為弘晝還未分府，麗景軒便是我們的洞房。
??“請五爺喜稱。”嬤嬤道，“祝五爺五福晉稱心如意。”
??弘晝用喜稱給我揭開紅蓋頭，嬤嬤又端來一碗什麽東西：
??“請五爺五福晉子孫餑餑。”弘晝吃了一口，嬤嬤又問，“生不生？”
??“生。”接著弘晝又給我喂了一口，“生不生？”
??“生又不生。”我臉上還掛著淚水。這話，讓空氣靜止了。
??“都先出去吧。”弘晝道，“我去招待客人，你好好待著。”
??又一翻沐浴，不知用了多少玫瑰。最後換上一件紅肚兜，披上一層半透明紅紗衣，照照鏡子，好一個：
??青絲漸落胭脂豔，紅唇含淚雙眸閃。遙望纖纖一柳腰，近察嫋嫋許風騷。玉峰初雪映朝陽，柳枝嫵風流水纏。眉月多情升眼上，春心不複幾多愁？喜鵲斷橋銀河湧，關雎分離情絲斷。情絲斷，月線殘，深院不言空寂寞！花燭光影搖曳舞，春宵流水東風去。媒妁送去紅顏老，纖嫋能有幾何怨？幾何怨，是離愁，何處四海鳳凰遊！
??我再次披上紅蓋頭，坐在床上，淚雨簌簌。弘晝進來了，他再次揭開蓋頭，見我淚雨零鈴。終於我忍不住哭出聲來，頓時他一個吻貼上來，溫柔地道：
??“我會給你愛，因為我愛你。即使我有三妻四妾，但你是我的嫡福晉，我隻會愛你。”
??“我才不要被你愛！我被你毀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這就是你的家。”弘晝誠懇地道。
??“這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二百九十一年之後！我不要困在你的酒杯裏！”
??“先別說這些，我們要做正事。”他略有哀求，“紅燭過半，我們該行周公之禮了，我們應該圓房了。有什麽，明天再說。”
??“讓我和你圓房？我今日能坐在這已經是給你顏麵了！其餘的，你別妄想！我們，隻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你休想碰我，不然我死給你看！”
??“汝心之固，固不可徹；我心匪石，不可轉也。這由得了你決定嗎？我的纖嫋。我的新娘。”他突然壓過來，嘴唇輾轉著，吮吸著，由淺及深，由公到私，由我的嘴唇到脖子。我奮力掙紮，將他的嘴唇咬出血。他起身，擦擦嘴唇上的血，似有些怒色，更加瘋狂地壓上來。
??“你走開！你走開！我討厭你！”見掙紮無效，於是我準備咬舌自盡。他見這情況，馬上起開，驚慌地喊：
??“傳太醫！快！”
??“嗬嗬嗬哈哈哈……”我笑了，“我說過，我會死給你看，你……你滿意了？明日，大清國的人都會知道，皇五子愛新覺羅?弘晝新婚之夜逼死福晉，以後還有誰敢嫁給你？我要讓你愛新覺羅?弘晝遺臭萬年！”
??“這個時候還倔強，救你命要緊！”弘晝道。
??“我的命？啊哈哈哈哈……我的命好苦啊！我總該有個了斷吧？你放過我吧！我……我……”情緒過激，暈厥過去。
??“她一心求死，就讓她死！”被雍正給吵醒，“她若敢死，就讓允禵給她陪葬！她跟允禵一樣該死！”
??“皇阿瑪，纖嫋隻是性子倔強，求您原諒她吧！”弘晝求饒。
??“嫁入我愛新覺羅家，就是我愛新覺羅家的人！生生死死能她自己決定嗎？和允禵一樣的德性！”
??“皇阿瑪，求求您救救纖嫋吧！奴才真的愛她！”弘晝道。
??“你愛她她愛你嗎？糊塗！朕怎麽生了你這樣一個兒子！”雍正道。
??“皇阿瑪，再給我一些時間，纖嫋一定會愛我的！隻是現在她還什麽都不懂而已。”弘晝道。
??“她自小在允禵身邊長大，早就鬼迷心竅了！要救她，你自己救！就看她有沒有這個命！”雍正離去。
??“五弟，我那裏有太醫，給弟妹看看吧。”弘曆道，“你們在幹什麽，她怎就這樣了？”
??“是我對不起她，我不該逼她圓房的。”弘晝平靜地哭了，“都怪我，是我害了她。”
??“別悲觀了，她不會有事的。明日，我讓高格格來陪陪她。”弘曆道。
??太醫來了，把了脈道：
??“福晉是急火攻心忽然昏厥，加之情緒不佳，恐需靜養數月慢慢調理身子方可大好。”
??“那你好好陪陪她，我先走了。”弘曆拍拍弘晝肩道。
??“你當真怨我？纖嫋，你快醒醒，我不會再逼你了，你要什麽我都給你好嗎？你快醒來好嗎？”他將我的手放到他臉上，“纖嫋，快醒醒，你別睡了！”
??“你們吵不吵啊！剛才我若是睜眼，我不被殺了？”我甩開手，“走開，我不想看見你。”
??“纖嫋，你聽話好不好？乖，乖，不會有事的。”弘晝道。
??“走開！我讓你走！我……咳咳……咳咳咳……我討厭你！”
??“纖嫋，你還不懂事。”弘晝道，“我走，你好好休息，明日再來看你。”
??在他走後，我馬上起身，在窗外遙望他的背影，想喊什麽又喊不出聲。他回頭一望，衝我笑笑：
??“怎麽，舍不得了？好好休息吧！”
??“等等！”我欲言又止，“我……”
??“怎麽了？是不是有話要說？”弘晝道。
??“我……我聽見你對你皇阿瑪的話了，我……我……想說……我……我……你能過來嗎？”
??“好啊。”他爽快地過來，“你想說什麽？”
??“我……我不知道……我……我……”
??“好了，快去休息吧。”他摸摸我的頭，“有什麽，明日說。”
??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我的臉，那麽燙？他說，他哭著說，他愛我，他沒有騙我。他說，讓我愛上他，我，做得到嗎？
??次日，弘曆的小妾高吟慧格格來看我了。她生得如此美豔，氣質高雅，看起來就有一股聰明勁兒。她十分活潑，難過弘曆將她一個包衣奴才收房。
??“我可以叫你纖嫋妹妹嗎？纖嫋妹妹，你真的好美，四爺給我說過你了。”
??“吟慧姐姐才是真正的美人，不然四爺不會那麽愛姐姐。”
??“妹妹，你要快點兒好哦！”吟慧道，“我隻恨啊，自己不是個男人，不能享用妹妹的顏色。”
??“你這說的什麽話呀？”我道，“吟慧姐姐，您這話不怕被聽見嗎？”
??“不怕不怕，四爺不會怪罪我的。嗬嗬。”她笑了。
??陪她聊了一會兒，她走了。我又一個人拿著毛筆寫寫畫畫，竟然睡著了。一睜眼，看見弘晝，我揉揉眼問：
??“你怎麽來了？”
??“說好今日來看你的。”他道，“怎麽不在床上待著？”
??“再睡我的臉就白了。”我去照鏡子，“你！誰準你在我臉上畫畫了！我……我……哼！”
??“怎麽了，挺好看的嘛。”他笑道，“有本事，你給我畫一個。前提是，你要追上我。”
??“你！站住！別跑！”我拿著毛筆追過去，“我要把你畫成一個大花臉！站住！”
??“好啊！”他道。
??一個不留神，倒進他的懷抱。我呆了幾秒，馬上掙脫開。他笑笑道：
??“怎麽了？氣色見好了許多，變漂亮了。我看看。”
??“你……”我轉過身去，埋下頭，“我還想再睡一下，你走吧。”
??不久，有日一位叫楚桂兒的太監急匆匆地趕來道：
??“福晉，不好了！五爺他……他出痘了！命不久矣！”
??出痘？不就是天花嗎？
??“怎會如此？他還好嗎？我要見他！快帶我去！”
??我匆匆趕到，弘晝已奄奄一息了，我馬上拉住他的手：
??“你怎麽了？”
??“我……纖嫋，我快不行了。你快走，會傳染你的。”
??“不，我不走。”我哭了，“對不起，對不起……”
??“你有什麽錯？我的傻纖嫋，別哭，笑一個。”他摸摸我的臉，“我……快不行了。是我，辜負了你，你要守寡了……”
??“我不在乎！你不準死！我不準你死！”
??“生生死死又何妨，三生三世都愛你。告訴我，你……”他突然頭一偏，沒了氣。
??“弘晝！你不準死！我對不起你！我……我愛你啊！你醒來啊！隻要你醒來，我什麽都聽你的！我……我同你圓房！弘晝，你醒來啊！我愛你啊……”我抱著他哭個死去活來。
??“真的？”他一屁股坐起來，“真的那麽愛我？願意圓房？不準食言！”
??“你……你騙我！”我恍然大悟。
??“你不是喜歡爺騙你嗎？”他笑笑，“都出去。”
??“你要幹什麽？”我驚恐萬狀。
??“你說的，願意圓房啊。”他笑了。
??“我……我……”我的臉紅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不食言。”
??洞房花燭，暖色春宵，相依相偎，直至天明，好一個：
??“多是離愁又相逢，且看明月再朦朧。喜棗花生花燭消，麵露嬌羞情不已。羊脂白玉紫葡萄，領如蝤蠐青絲妖。芙蓉帳暖粉煙濃，鳳眼菩提天自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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