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夢初醒

  韓龍起身看望另一張臥榻上躺在的男子，果真是何晏。


  “這裏是什麽地方？何都尉為何也在此處？”韓龍大夢初醒，頭腦有些暈暈乎乎的。


  “哼，總算知道問啦！”莫綠為韓龍作說明：“此地名喚雲水澗，這件屋子是周宣老先生的居所。今晨我到你的屋子裏去叫你起床，卻怎麽也叫不醒，我……很擔心，就去找夫人和少爺尋求幫助，他們叫我帶你來找周老先生，他是有名的解夢師，據說他能夠喚醒你，我就來找他啦！至於那個家夥……”莫綠指著何晏，臉上的表情透著不悅，沒好氣道：“我……見他昏倒在附近，便把他送回這裏了。”


  莫綠不想告訴外人何晏偷窺沐青洗澡的事，以免傳出去壞了她的名聲，但是在傾聽清談時對何晏積攢的崇拜和敬仰霎時蕩然無存。在莫綠的眼裏容不得沙子，德行有虧，縱然才華再高也會被她唾棄。


  此時閣樓上，沐青飲下了周宣端來的一碗薑湯後，臉色趨於紅潤，在光華的映照下重現久違的神采。


  周宣咧著嘴安詳地看著沐青，為自己卓有成效地助她消解心魔帶來的困擾感到欣慰。在他眼裏的沐青擁有著與異於常人的特殊能力，這份能力乃上天所賜，獨一無二，因此極為寶貴。出於對沐青的重視和垂憐，周宣無償為她開導心事，疏通堵塞的內心世界，使其歸於平常。讓她能夠從容地正視這片外界，正視自己，這是周宣一直在為沐青所做的努力。


  沐青自小便十分膽小，窗外枝頭的陰翳、木床吱呀的聲響、油燈的跳動，都會讓她心驚，甚至有時還被自己的影子嚇到。此種心緒如沉屙宿疾，每當風聲鶴唳，輒食欲不振、夙夜難寐，然而世人隻道她的畏懼之心是小孩心性，待到年歲的增長，此恐懼之症自然消解。卻無人真正懂得自己的真實感受，沐青無人傾訴，她生怕別人把自己當做怪胎看待，甚至歧視、欺負自己，唯有封閉自己才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因此在其他人眼裏，沐青隻是個羞怯內向的女子而已。


  周宣不同他人，他能夠用心地幫助自己，相信自己所講述的事實，並對此作了分析和解釋，力圖開導自己，從此沐青逐漸打開了自己的心扉，也開始嚐試著與其他人溝通。

  “多謝前輩……”沐青擺弄著衣角，因羞澀而回避周宣的目光，用細若蚊鳴的聲音向他道謝。


  “……嗯，青兒不必客氣！”周宣本想給沐青一個微笑，然而想起不久前莫綠充滿戒備的神情，於是笑容不敢太燦爛，隻是在嘴角處流露出一抹笑意便作罷。


  沐青極不善與人交談，即使偶爾同他人說話，也隻是細碎的隻言片語。她向來不會表達，在開口之前往往低首躊躇許久，將要說的話在心中反複醞釀數十遍，方才怯生生地表達自己的意願或是要求。她希望突破自己，而要想打破自己內心的枷鎖，鼓起勇氣與人交流是最佳方式，而眼前之人正是最合適的人選。


  “前輩，我……我在這……呃……什麽時候會送我回去？”沐青對自己拙劣的表達感到羞愧，不知道周宣能否聽懂自己表達的意思。


  “閨女想回家了麽？如果想要回沐家莊，我今天就能送你回去。”


  沐青急促地搖著頭：“我不，我不回去……我害怕那裏……我……”


  周宣領悟道：“你是……想留下來？”


  沐青輕輕地點了點頭。


  周宣明白沐青的心思，人總會觸景生情，沐家莊雖說是她的家，然而那裏在她的記憶中留下了太多的恐懼，回避的態度雖然有些消極，卻也是個溫和的辦法。或許將來有一天，她會從容不迫地走回家中，與曾經的自己道別。


  在正堂中，韓龍應莫綠的強烈要求，便對她說起了夢境中的情景，由於此事涉及到君鸞的隱私，韓龍用“一個小姑娘”代替君鸞的名字，添油加醋地將君鸞的往事描述出來，尤其是在君鸞和劉安之間從簡單的主仆關係漸漸發展為一對至死不渝的戀人這一段時間做足了鋪墊，為莫綠更加深入地體會到兩個人的感情下足了工夫。其實韓龍的主要用意是希望莫綠能夠珍惜眼前人，促使她對自己動心。若真的能叫她徹底愛上自己，便已此生無憾。國家大事？管它呢！小乾的囑咐早已被韓龍拋到腦後。